殷瑟瑟忽然说:“我也希望有一个如此爱我的姐姐,不管我做过什么,总是原谅我爱护我,当我是小白天使。”
我一怔,不出声。
她说:“通常来说,一个人只有对自己才有那么好,你几时见过肯认错的人,天大的纰漏,仍然是旁人不对,不过你与马大可以说是一个人,你们是相爱的。”
她的语气转为自嘲与苍凉,我真没料到,更加词穷。
“你咬定我是胜利者,害了马大,”她说下去,“但是正如你说,我得到的是什么?一个躯壳,天天喝两瓶拔兰地,花光钱就伸手问我拿……这些都是活报应,当然,但可爱的马大就不同,她不会自作自受。”
“她当然不是!”我为她分辩。
“为什么不是?是她从我手中把令侠夺过去的。”
“胡说,那时候你一直同那个金头发男人走。”
“可是我没有放弃我表哥呀。”
“是他心意不坚,见异思迁。”
“是不是?”殷瑟瑟苦笑,“我说破嘴有什么用?天老地荒,马大仍然是纯洁的安琪儿。”
“即使她跟你一样坏,她现在已经精神失常,你夫复何求?”我痛心的说。
“我并不是个一味黑心的人。”
殷瑟瑟说:“我告诉你一千次,是令侠受不了她,自动回到我身边来的。”
我冷笑,“你赖他,他赖你,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这个人不可理喻,”殷瑟瑟说,“成见深,固执如牛。”
“你何需我了解你?”我反问。
“说得对。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是敌人,我父亲害死你母亲,因为我的母亲,你母亲沉冤如海深,要你相信我亦是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你下定决心要恨我一辈子以报答你母亲。”
“殷瑟瑟,你强词夺理,我恨你是因为你本身的所作所为。”
她忽然很厌倦的摆摆手,“裘哈拿,我不想再与你斗,我对于你这复仇女神式形象觉得非常讨厌,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你希望我自杀谢世,但是我也告诉你,我不会那样做,但我会避开你们。”她叫伙计结帐。
我握紧拳头。
她转过头来说:“恨吧,恨死我,如果那样可以使她快乐,使恨火燃烧吧。”
她拖着很疲倦的脚步离开。
我却并没有胜利的感觉。
也许她说得对,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要恨她。下意识我相信如果没有她与她母亲,我与马大会有个幸福的家庭,我们的母亲不会轻生。这个仇恨的结打牢二十多年。
那天我开车到郊外去兜风,把这件事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回家已经黄昏,华灯初上,漫山遍野的灯火。
我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在很多困难之下,我都会非常沉着地作战应付,这次却士气低落。
是因为发觉我的敌人也有值得同情的一面吧。这场仗打不下去。
进屋子,发觉一片黑暗。
我知永亨坐在客厅中,我看到他燃着的香烟头上一点红光。
我说:“自从在马来西亚回来,你就染上烟瘾。”
永亨仍然维持着沉默。
我陪着笑开亮灯,心情也不是那么好。
“妈妈呢?”我转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