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祈平复下了生理反应,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符府,难得把人送到朱门外,陆知杭眺望着越来越远的马车,脸上的笑容缓了缓。
“听天由命吧。”陆知杭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自语。
他不知他如今的抉择到底对不对,但若非要从心,他自然是想与云祈长相厮守,哪怕对方是男子。
既然止不住想要靠近的冲动,就放纵自己试试。
只是,到如今他还未曾试过与男装的云祈亲昵过,就是不知到时候能不能忍得住视觉冲击。
陆知杭长身玉立,修长的影子被拖长倒影在大理石上,眼中思绪复杂,可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另一边的王大夫家中,本应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奈何临别前的一吻,云祈如今心情大好,不至于把他怎么地。
但一想到因着对方的缘故,自己险些被动的失忆,他仍是有些不快,偌大的静室内阴云密布,压抑沉闷的氛围笼罩在屋内几人的身上,皆是跪伏在石板上,战战兢兢地等待发落。
将摆放在静室内的一本百草经翻出,云祈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隐隐含着杀意,狠狠的将那厚重的书籍砸到王大夫跟前,冷冷道:“为何不与我讲,这药喝了忘情。”
王大夫固然劳苦功高,可这错犯得也是云祈不能容忍的。
“这……这解忧只对心有情爱之人生效,若是大人心中无情就算不得什么了,可再深的爱又哪里及得上性命?”王大夫老泪纵横,哪里会想到有人会因为这忘情的特性而大发雷霆,哀戚道:“我以为这算不得上什么大事,一心想着如何炮制解药,就没与大人说。”
“大人,我家祖上几代人都为阮家效力,我几十载来也是尽心尽力,求求您饶我一命。”王大夫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掩面而泣。
他哪里是不知晓,他可太知道云祈与陆知杭的那点情意了。
可这年轻人极容易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哪里明白留得性命在才是实实在在的。
万一云祈知晓解忧的弊端过后,不愿喝下,他该当如何?
以他低微的身份根本没法强迫对方,可自己办事不利导致云祈身陨的话,阮城都不会放过他。
为了这条小命,王大夫根本不打算如实告知,只等解药一喝,万事皆休,哪里料得到对方会临到关头知晓呢?
如今这解药他好不容易炮制好,只等对方一饮而下,就出了这等岔子。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碎骨毒发之际,为了以防解药没能调制出,早已将静室空出一片地来,铺上上好的软被和止痛麻痹的药物,好撑过毒发的时间。
“你这等胆敢欺上瞒下之徒,阮大人岂敢留你?”云祈垂下眼眸,杀意渐生。
“任凭……大人处置。”阮城端坐在次座上,默默地听着云祈对王大夫的训斥。
考虑到屋内除了暗卫和自己外,旁人还不清楚云祈的身份,他不好直呼殿下,只能另作称呼,表明他绝不干预的态度。
王大夫之所以这么做,有自己的私心,可他也是为了救治云祈才隐瞒,听到阮城冷酷无情的话,他脸色一垮,哽咽道:“大人,我是一心为了您啊!”
云祈横眉冷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颤颤巍巍的枯瘦老者,眼底隐含着愠怒。
今日能以救治为由隐瞒,他日就有可能受了他人的好处下毒,云祈从不吝啬于把人往歹毒里想。
更何况,他没早些发现,阴差阳错之下喝了解忧,只怕是早已忘却了陆知杭。
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视若珍宝的回忆都尽数消散,仅是想想,就涌上一阵窒息,那痛楚比之碎骨都要不遑多让。
“除了解忧,可还有别的法子解毒?”云祈指尖轻敲桌面,俊美无俦的脸上阴沉得有些难看。
他如今不能杀王大夫,否则短时间内必不可能找到能解除碎骨毒的人,他这段时日不是没有找过其他医者,皆是摇头叹息。
这问题早些时候,云祈就曾问过王大夫了,他要是有别的法子哪里会瞒着不说,可感知着那高堂上带着审视的摄人眸光,他心下明白,自己的价值也就在这了。
他隐瞒的行径确实逾越了,如何决断是云祈该做的事,而不是自己替他擅作决定,对方之所以不立刻将自己处置了,缘由怕也是因为身中剧毒。
王大夫额间冷汗直流,余光瞥向四周僵着脸的药童和阮城,跪伏的身子哆哆嗦嗦,犹豫着该如何作答。
静室内一阵诡异的寂静,除了或轻缓或急促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身上犹如针芒背刺,让人如履薄冰。
“有……”王大夫脊背紧绷,在说出这句话时身上的力气仿佛都用尽了般。
“说。”云祈眼眸微眯,看向老者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
前些时日还信誓旦旦说没有,今日拿性命相要挟就有了,云祈并不信他所言。
可让他饮下解忧是万万不能的,但不喝下解药,他迟早得死于毒发,如今第二次碎骨毒还未发作,仅仅第一次毒发的痛楚就让他有些受不住。
性命与陆知杭之间的抉择,云祈自然是选择后者,他担心这一次忘了,对方就再也不会与自己有瓜葛了。
虽说今日离别时,陆知杭破天荒地吻了他,云祈当然餍足,可还是止不住担忧他不过是一时脑热,过后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