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老奎一直木木地,圪蹴在门垮垮儿旁,他由不得抬头看了看天,天就忽然开了一个血口子,血就从那口子里淌了下来,于是,村舍、田野、人畜,都被染得血红血红。
&esp;&esp;人们都感到很日怪,这天咋啦?咋这么日怪!
&esp;&esp;一阵惊奇过后,那血光渐渐地散去了,太阳便透过云层,弱弱地照在地上,地上就显得一片惨白。
&esp;&esp;老奎就一直那么圪蹴着,从早上一直圪蹴到了下午,不吃也不喝,连从圪蹴的姿势也没有变。他的目光只盯着某一点,呆痴而散乱,仿佛失去了知觉,那孽障样子,让人不忍看,看了就心酸。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那种可怕的结果,有人想给老奎宽宽心,便安慰说:“支书,你放宽心吧,叶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老奎像是没有听见,如木头人儿一般,眼珠儿都不动一下,安慰的人反倒止不住悄悄地流下了泪。
&esp;&esp;“来了!”有人悄悄说了一声。
&esp;&esp;众人都扭头去看,唯独老奎仍圪蹴着,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看。
&esp;&esp;天旺平托着叶叶,叶叶的长发飘散着,几乎垂到地上。天旺面如死灰,两个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爆了出来,双腿像挂着一条沉重的锁链,步履蹒跚地向前走了来。
&esp;&esp;老奎这才要站起身来。老奎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有人就扶着他,他才站了起来。
&esp;&esp;人们为天旺让开了一条路。
&esp;&esp;天旺无语,也无泪,将叶叶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老奎的面前,然后,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了叶叶的身上。
&esp;&esp;叶叶妈一见女儿,一声长哭还没有回声,就昏死了过去。村里的妇女们就将她抬进了屋子里去守护。
&esp;&esp;老奎仍无语,也无泪,木呆呆地看了女儿一眼,木呆呆地看着老伴儿昏死了过去,突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叫一声,甩开胳膊,啪!啪!接连给了天旺两个耳光。立刻,一股殷红的血从天旺的嘴里流了下来。老奎这才骂道:“杂种狗日的,你们,终于把她害死了,你们这下该满意了吧!”骂着,猛地从新疆三爷手里夺过铁锨,倒过锨头,高高举了起来。
&esp;&esp;天旺一动也不动,嘴里喃喃地说:“你打吧!也打死我吧!难道……难道我的心不比你难受吗?”
&esp;&esp;“天旺,天旺,你这个天杀的,快跟妈走吧!”田大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拉着天旺就要走。天旺推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冷冷地说:“你,你不配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esp;&esp;老奎缓缓地收回锨把,大喝一声:“滚!你给我滚!”
&esp;&esp;天旺没有动,逼视着老奎说:“没想到,你……你也这么心狠,我尊重你一辈子,也恨你一辈子!”
&esp;&esp;老奎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又吼了一声:“滚!”然后,缓缓地蹲下身,抖抖地伸出手,伸出了他握过鞭子的右手。人们都以为他要去抚摸他的女儿,没想他却没有,他把手平平地放在了地上,猛然地,左手提起铁锨,“嘿”地一声,剁了下去,立刻,四根手指被剁得血肉模糊,又举起,人们大惊失色,有人手疾眼快,赶紧夺回了铁锨。血,一下子喷了出来,飞溅到了叶叶的脸上,发丝上。有人撕下自己的衣袖,去为他包扎,被他一把推开了。
&esp;&esp;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此刻,四周出奇的寂静,仿佛空气也就此凝固住了。
&esp;&esp;赶来看儿子的杨二宝,一看这场景,急忙退了回去。田大脚脸色陡变,浑身不由自主地瑟缩了起来。
&esp;&esp;“叶叶,叶叶啊!”随着一声野狼一样的嚎叫,锁阳跌跌撞撞地冲进人圈内,跪在叶叶面前大哭大喊了起来。他轻轻地摇着叶叶,哭诉着问:“叶叶,你说,是谁害死了你?你告诉锁阳哥,锁阳哥为你报仇!”叶叶无语,人们无语,锁阳霍地站起,眼里射出灼人的怒火,厉声大喊:“是谁害死了叶叶?”
&esp;&esp;天地有回声,人们皆无语。
&esp;&esp;“老天,你说,是谁害死了叶叶?”天上发出了遥远的回音。
&esp;&esp;他一把揪着天旺的领口,用拳头逼视着天旺说:“我给你说过,你爱她,就要保护她,可是……你,你说,是谁害死叶叶的?”
&esp;&esp;田大脚扑上去扯着锁阳的胳膊说:“你疯了?你不把手松开,老娘跟你豁出去了!”
&esp;&esp;锁阳一把将疲惫不堪的天旺推倒在地,指着田大脚说:“你说,谁是狐狸精?你说,是谁害死了叶叶?”锁阳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直逼得田大脚连连后退,田大脚急忙觑了一个空儿,挤进人群中。
&esp;&esp;“谁害死了叶叶?”锁阳像头暴怒的狮子,目光盯到谁,谁就垂下眼帘。
&esp;&esp;墙根晒太阳的老牛“哞”地叫了一声,两眼幽幽地望着众人,像汪满了泪水。
&esp;&esp;锁阳缓缓走过去,人们的目光一起追了去。
&esp;&esp;锁阳问牛:“牛,牛,你给我说,是谁害死了叶叶?”
&esp;&esp;老牛又“哞”地叫了一声,眼里就淌出了泪。
&esp;&esp;锁阳大呵一声:“牛,你咋不说呀?”说着,猛地一躬身,用肩膀顶着牛腹,用劲一推,就把牛推倒在地。
&esp;&esp;老牛没有起身,却扭过头,伤心地哭了,泪水涟涟,从眼里淌下时,就连成了一条线。
&esp;&esp;锁阳又大喊道:“老天呀,是谁害死了叶叶?!”
&esp;&esp;立刻,红沙窝村的上空便回荡了起来:“是谁是谁害死了害死了叶叶叶叶叶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