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问题,就是他!”顺着张远的手指,三位合伙人一同看向了身旁安静坐着的沈藤。沈藤:我也妹说话呀?我就是个打工仔,怎么还先拿我开刀呢?张远心说,就因为你是打工仔,所以才拿你开刀。难道我还直接怼这三位老板啊?一步一个台阶,第一个台阶,他选的便是沈藤。“张远老师,你并没有看过我的演出吧?”沈藤也才从大学毕业,在军艺四年,他都是天之骄子。再加上长的帅气,倒追的女生都不少,他自有股傲气在身。听闻素未谋面的张远这么说,他立马反驳道。“没看过。”张远笑着回道,一改刚才手指沈藤时的态度。“哎呀,我瞎说的,别当回事。”他不是来打工的,是来分一杯羹的。就和算命先生一样,越摆架子,对方反而越容易相信。小品《卖拐》中不也是这个套路。赵本山是怎么骗范伟的。“没你事。”“应该告诉他,不告诉危险。”“你也不能信,你走吧。”“就这病发现就晚期!”这叫欲擒故纵。“藤,人家是客人,你干嘛呀!”张晨瞪了他一眼,随后回过脸来,笑容满面。“您说说,他有什么问题?”张晨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自己这儿都快黄摊了,甭管是哪家医院的大夫,只要开药他就敢吃。都下病危通知了,还在乎治疗方案嘛。“哎,算了算了,我就是一个外人。”张远作势就要起身。“何老师的朋友,不是外人,是自己人。”张晨赶忙压着他的肩膀让其再次坐下。张远面色微变。对方压他的手力道非常轻,显然知道他不会离开。“我俩旗鼓相当,都在做样子。“果然,会和稀泥的可都是人精。”“好,那就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张远看向沈藤,随后开口。“我听何老师说了,咱们这部剧叫《想吃麻花现给你拧》,是部喜剧,对吧?”“没错。”“沈藤老师是男一号?”“是的。”沈藤听到“老师”二字,刚有些不满的情绪稍稍淡了些。“是这样的,咱们别的不说,春晚小品史上,最出名的作品和人物都有谁?”张远沉着的发问。“陈佩斯,赵本山,赵丽蓉?”张晨想了想,一一回道。“没错,那你有没有想过,说起春晚小品名人,为什么你想到的是这几位,而不是他们的搭当。”“如朱时茂,巩汉林?”“这?”张晨是影视圈外行,看了眼内行的田有良和遇凯。那两位只是轻轻摇头。“愿闻其详。”张晨愈发恭敬道。“那是因为,喜剧这东西,要想让观众发笑,主角所处的位置一定要低于观众!”张远不紧不慢的说着。“陈佩斯是陈小二,赵本山是赵老蔫和大忽悠,赵丽蓉是进城打工的老太太。”“他们的角色,地位都远低于台下的观众。”三位合伙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举一个例子。”“范伟在《卖拐》中的形象经典不,观众喜欢不?”“那是当然,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嘛。”张晨对经典台词张口就来,可见这节目经典到了何种程度。“那为什么《牛大叔提干》和《拜年》中的干部和经理形象却没有让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呢?”“哦!”这么一说,两位内行率先反应了过来。“陈佩斯老师敢硬钢央视,什么气节?”“赵丽蓉老师不光是老艺术家,还是咱们国家首位国际A类电影节获奖者,什么水平?”“赵本山能从农村走到春晚,什么能力?”“可强如这三位,在喜剧创作上,都将自己的角色放到了极低的位置上。”“范伟老师也在角色下沉后,才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再看他!”张远起身,来到沈藤身旁。“明眸皓齿,清秀俊朗,站如松,坐如钟,浑身上下都端着股俊气在。”“这形象气质超过九成九的观众,演偶像剧合适。”“帅成这逼样,怎么演喜剧?”莫说舞台剧,就算相声也是一样。说谦哥父亲,媳妇,孩子,那都有好词吗?可观众就是乐。因为喜剧需要给观众营造一种居高临下,俯视角色的感觉。嘲弄,戏谑,鄙夷……这些便是大部分笑声的源头。沈藤被他这么一说,也很郁闷。可人家夸你帅,你又不好反驳。“高了。”张晨立马起身握手:“你说的太高了。”“那该如何改善呢?”张远信誓旦旦,比出一根手指来:“就一个字。”“贱!”张远伸手,将沈藤的头发弄乱,刘海弄成全都往前,贴着脑门的憨样。又一拍他的后背:“搓下去,别那么挺。”随后又将他一把拽起,待其直立后,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膝盖窝:“带点弯,别崩那么直。”揉了揉他的脸,再次说道。“乐,直到眼角乐出褶子来为止。”“别装帅,这里又没有大姑娘,气质往下沉。”“眼神别那么阳刚,中性一些。”“中性听不懂,非让我说娘们唧唧是吧。”五分钟后,经过他一番改造,当张远将镜子递到他面前时,这位都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妖怪!”“您三位瞧瞧,这样是不是市井很多了,是不是看着就想笑。”张远拍了拍手,大功告成。三位合伙人全都止不住的颔首。“这也太贱了!”“我都想给他一棒子!”“可我接受不了自己这种形象!”沈藤跟至尊宝似得,拿着镜子左右上下来回照。“那我问你。”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要钱还是要脸?”“要钱……”半晌后,沈藤纠结的回道。“为了钱脸都不要了,你觉得自己贱不贱?”“贱!”“好的,保持住这种感觉。”张远挺感动,到底是好演员,开窍就是快。现在这个剧团患的是绝症,而他给开出的只是一片止疼药。但这就够了!因为只要见效,他们便会再来找自己。以后再想借着“开方子”的由头进家门,那便简单多了。“说得好啊,要不您再聊聊还有什么别的见解?”张晨笑容和煦的望向他。张远抬了抬手腕。他出门时特意带上了贾婧雯送的那块腕表。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打退堂鼓用的。“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要不今天就聊到这里。”“啊……好吧,有机会您多来玩。”张晨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笑容。这三位和沈藤一块将送到军艺大门外,张远拦了辆车后,扬长而去。在出租车上,他掏出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终于想起我来啦?”不多时对面便传来了一道和风细雨,柔情似水的女性嗓音。“好姐姐,我想你啦。”他联系的是程好。“哼,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程好冷冷的回道,随后话锋一转,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今晚,你在家吗?”张远明白,程好这是想通了。没事,刚好他也想穿了。“在呢在呢,就我一个人,你啥时候到呀?”“看心情。”程好还搁那来回拉扯呢。但张远之所以会找他,可不光是为了颠鸾倒凤。他到家的时候是五点半,程好不到六点就到了。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一段时间不见,其实程好也是小火苗子蹭蹭的。晚上八点左右,趁着程好喘气歇息的时间,张远推了推她的后背。“你就饶了我吧。”程好媚眼如丝的回过头来,用手缕顺自己那如瀑的秀发。他和程好两人每次玩耍的流程基本是固定的。程好那是:开始前豪言壮语,中间胡言乱语,最后莺声燕语。“这事一会儿再说。”张远把她横抱在身前,对方则非常自然的将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怎么了,是遇到困难了,我有点小金库……”见他面色严肃,程好立马说道。“不是钱的事,我哪能用你的钱呀。”虽然用不上,当对方的心思让他很满意,附身叩紧双唇便吻了起来。半晌,唇分,程好早已满面桃花。“你说吧,只要我能做的到,都会帮你的。”“也没有那么难,只是想让你当个中间人。”刚才他在剧场时便听到了,田有良想要卖出自己的股份换钱。自己自然不能唐突的上去说要买。一个陌生人,人家容易逆反或者起疑心。然而田老师是中戏的,程好也是中戏的。只不过程好是98级,对方教的是97级,刚好错开了。但也没关系,都是中戏的,程好又比较出名,轻松便能连上线。“没问题,你定个时间,我来约他。”“不急。”张远摸了摸她那柔嫩细滑的脸蛋:“让子弹飞一会儿。”……与此同时,军艺小剧场内。合伙人张晨手拿计数器,看向铺着朱红色木地板,存在大量磨损痕迹的大舞台。他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整个军艺小剧场总有202张座位,可是和往常一样,《想吃麻花现给你拧》的上座率将将超过一成,只有23位观众。观众席空旷无比,买了后排便宜票的观众能够轻易翻到前排座位上观看。台上沈藤此时按照张远刚才的教导,腰也搓了,腿也弯了,气质也怂了,平日的帅气也消失不见了。“哈哈哈!”咔哒!“哈哈哈哈……”咔哒!“哈哈哈……”咔哒!观众每笑一次,他就会按下一次。直到正常节目结束,演员集体上台鞠躬道谢,他才拿起计数器,查看上边的数字。“117”这场舞台剧一共120分钟。如果拥有117次笑声,那包袱的密度就近乎每分钟一次了。“遇凯的本子没问题,老田的指导也没问题。”张晨的双眸中挂着满满的欣喜。他掏出手机,立马给何炯打了一个电话。“何老师,高人呐!”“什么高人?”何炯一脸懵逼。“你介绍来的,那位开小剧场的演员张远,高人呐!”张晨无比激动的语道:“他来后就提了一个意见。”“您才怎么着?”“咱们今晚这场表演的笑声密度比平时高了足足一倍!”“啊?”何炯也被吓了一跳。“他是怎么做到的?”张晨便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那就难怪了。”何炯叹了口气:“他对喜剧的理解比你们高出了一层。”“哎呀,他呀,和我关系其实也不算太熟。”“但该帮忙时人家是真不手软。”何老师想到只见过一次的张远。真乃一言为定,说到做到,且行之有效。“过两天再看看,上座率有没有变化。”“好,至少有进步,就有希望。”张晨信心满满。然后,现实的打脸总是来的异常迅速。一周后,同一天。同一个位置,同一只计数器。他们三位合伙人因为资金太有限,都没钱长租剧场。一开始,每周演两场,后来因为上座率太差,自己难以为继,学校也劝解后,改成了只有一场。整个剧团已经站在悬崖边许久了。“笑声密集度依旧,有115次,说明张远的办法真的有效,可是……”看着惨淡的上座率,今天依旧只卖出了25张票,只比上次多了两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想象中的口碑带人气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刚燃起希望,便又再次陷入了绝望。拿出手机,这次没有打给何炯,而是拨给了张远。“喂,张老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我们这边坐坐?”“不急,我最近还有点事要办,待闲下来,我会主动登门拜访的。”张远接到对方电话时,心中大喜,强压下情绪才沉稳开口。“好,一切依您的时间。”放下手机,张远迫不及待的便拨了出去。“好姐,子弹飞到了。”“帮我约对方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