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旺住院已经十几天了,王旺不是泡病号,他是真病了。十几天前的一个晚饭后,王旺和兵们打篮球,王旺很热爱打篮球,连队业余生活比较单调,除了打篮球就没有更好玩的了,于是兵们就都爱打篮球。
王旺打球打到一半时,发现肚子疼,就下场不打了,蹲在场边看别人打球。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岔气了,或扭了肠子什么的,蹲一会儿就没事了。可是这次不行,越蹲越疼,王旺就猫着腰,捂着肚子去找卫生员。
下面有必要把连队的大致环境介绍一下。连队是一个有墙的小院,有两个门,一个是西门,一个是东门,两排房子,一排是兵们的宿舍,从一班一直到五班。另一排房子是指导员、连长等人的宿舍,卫生员的房间和食堂炊事员什么的也都在那排房子里。在战士宿舍的后面,先是一片菜地,最后就是雷达阵地。为了保密,雷达是什么型号的就不多做介绍了。总之,有一个巨大的天线,开机的时候,天线就转来转去,样子很威武,也很高大,须仰视才见。雷达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开机,这要听上面的指示,在有任务的时候,一声令下,天线就旋转起来了。上级布置任务的时候,通讯是畅通的,那时的电话还不行,没有手机也没有寻呼机,一条电话线绕来绕去,绕向不知名字的远方,而且还要经过无数个差转台接转,电话好容易要通了,信号也损失得差不多了,打电话的人只能扯开喉咙喊,就是这么喊,对方也不一定能听清楚。通讯畅通指的不是电话而是电台。电台是雷达连不可缺少的喉舌,如果把雷达比喻成千里眼的话,那么电台就可以说是顺风耳了。连队的电台昼夜二十四小时开机,上级有什么指示,或者下级请示上级什么的,都通过电台联络,当然还有译电员。译电员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电报的内容破译出来。
王旺那天傍晚肚子疼,他猫着腰向卫生所走去,说是卫生所,其实就是卫生员的宿舍。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还有的就是卫生员的床。柜子里摆放着日常人们都熟悉的药盒子,还有注射器什么的。
卫生员是一个不爱说话、不爱活动的士兵,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就猫在卫生所兼宿舍里不出来,如果你有闲心趴着窗子向里面张望,你很容易就看到卫生员在搬捣那些药盒子,里面到底有没有药没人知道,他一会儿把这些药摆出来,又一会把这些药盒子放进去,搬上搬下,搬进搬出的,卫生员对此乐此不疲。卫生员是浙江兵,人生得很瘦小,也就是一米五几的个子,仿佛他一生下来就是当卫生员的料。不是说他的医术有多么高明,而是他的身材,在兵们的印象里,卫生员干不了什么事,他就只能当卫生员了。
先说王旺,他猫着腰,咧着嘴,一副痛苦异常的样子,他推开了卫生员的门。他说:小鸡子(卫生员的外号),我肚子疼,疼死我了。
卫生员上前,费了挺大的劲把王旺弄到自己床上,王旺一米七几的个子,块头挺大,卫生员弄他不能不费一些力气。
然后卫生员就慢条斯理地为王旺量血压,又拿出听诊器,听肺听心什么的。因为疼痛王旺失去了耐心,他咆哮道:小鸡子,我肚子疼,你听那些管什么用。
直到卫生员忙活了一通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王旺的肚子上,也敲了,也捏了,很专业的样子,最后诊断为岔气了。他手脚并用地让王旺在床上弯腰、吐气。
王旺仍喊:疼,疼死我了。
卫生员在一旁琢磨,琢磨了一会,又琢磨了一会,见王旺仍喊疼,且有大滴的汗珠滚落下来。
卫生员就说:那我就给你扎一针吧,止疼的。
王旺咬着牙说:那就扎一针,来点好药。
卫生员就给王旺扎了一针止疼药。半个小时后,王旺果然不那么疼了,他还自己从床上爬下来,仍不敢把腰挺直,他就半弯着腰,拍拍卫生员的肩说了声:小鸡子,那我就走了。
这时打球的兵们已经散场了,有的去活动室看电视,有的回宿舍了。王旺回到宿舍后就躺下睡了。半夜时分,王旺又被痛醒了,这次疼痛要比上次猛烈了许多,爹一声娘一声的。同宿舍的陈平就疯跑着去叫卫生员。
卫生员来了,连长、指导员也来了。他们都很重视地围在王旺床边。卫生员仍不急不躁地量血压,听心、听肺。疼痛难忍的王旺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卫生员:你个小鸡子,要是把我耽误了,看我不捏死你。王旺是东北籍的兵,平时说话很形象,有时也粗野一些。
卫生员见王旺这么说,就不敢再提议扎止疼针了,而是求救似的望着连长和指导员。
连长和指导员就紧急商量,商量的结果是把王旺送到部队医院去。部队医院在另一座城市,距离这里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就这样,连长喊醒了司机肖石,司机肖石长得跟雷锋的样子很接近,一张娃娃脸,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兵们就喊他肖雷锋。司机肖石可一点也不像雷锋那样做好人好事,他除了捣鼓那辆十几年前的老解放,平时什么也不干。那辆老解放,也是真老了,三天两头地趴窝,不是这有毛病,就是那里不好用。总之,它没有几天好的时候。
起初,半夜三更的把司机肖石叫起来,他还挺有意见,但得知王旺生病了,就一点意见也没有了。肖石也是东北兵,平时和王旺两人关系很好,别说半夜,就是啥时候送一趟王旺他也没意见。于是,他立马就去发动汽车,&ldo;嘎嘎嘎&rdo;又&ldo;嘎嘎嘎&rdo;,好不容易车算是发动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