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未说完,夏中山凤目一抡,笑道:“你这是赶我走了?刚进谷时,是谁给我说要在这住上一两年的?又是谁让人弄了种子鸡蛋进来,种了许多粮食,又养了二十只鸡?那些鸡都还没到生蛋的时候。”说着指着东西的一大片地,那边隐隐传来鸡的追闹声。
“你不想念你母妃和皇上吗?”
“当然想念。虽是归心似箭,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明白不少道理。神照谷这段生活恐怕将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出谷后,这段经历恐怕不复再历,跟你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了平民的生活,也领悟了作为一个皇室子弟将来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我这身体当然是比以前好了千万倍,但与一个能驰骋沙场的皇子比,无论文武我都还欠很多。难得遇上大家,难得得到有信这位良师益友,出去后在宫里还不是做读书练武这些事,不如在谷里,能和大家干点粗活,让我感觉活得更真实。”
有信拍两下掌,“皇室有你这样的皇子,是百姓之幸事。”
春儿也感动地点头,夏中山越来越露出贤王的修养。
夏中山含笑看着荣儿,“为什么这时问我这些?你有什么新的计划?”
荣儿笑道:“我的计划没变,只是觉得你要出谷的话,现在的情形可以出去。”
夏中山举起一只手,作个手势,一只手背在背后,站在石桌前,重新拿起笔,坦白道:“说实话,我还不想结束这里的生活,每天无忧无虑的,过得象神仙一样,饿了有青梅和王八煮的可口食物,冷了有大家一起织的麻服,有时下下地,闲时就读书练武,晒太阳,看风景,有信陪我吟诗下棋,在宫里哪有这么自在舒服?”
春儿道:“宫里吃的可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缎,戴的是金玉,有很多人伺候你。在这里,跟我们做粗活,瞧你的手上也有茧子。”
夏中山在张小纸上写下三个墨气淋淋的小字“神照天”,笑道:“我现在只有一个体会就是比从前活得有意思。”
纸张缺乏,他不敢乱画大字。
“好个‘神照天’。”有信拍手称赞。
“写得还真有气势。如今你连‘神照天’都悟出来了?”荣儿欣赏地道,“曾经听慧妃娘娘说你从小就会做诗。病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小时作过的诗吗?”
夏中山看着前方的树木和阳光,沉吟一会,收敛笑容,提笔缓缓写下一行小诗:“天地之气中且正,碧海苍龙寄中山。”
“这不是太子和你的名字吗?”有信略惊。
“这是小时候父皇教我写的一句诗,从小他对我和中正寄予厚望,这句诗,其实中正应该都不知道。”夏中山忆起童年之事,神情有些萧落。
“虽然你病卧多年,但是现在好起来了,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报答皇上对你的厚望。”荣儿一边说,一边拿起那句诗,笑道,“我爹说过,好的书法作品有时不一定来自于长年练习后的时候,有时来自一个特别的时机,可能因特别的心情和事件,突然情思渲泄,而成为了幅难得的作品。我看这时很特别,中山哥这幅字,我先收藏着。”
夏中山惆怅顿消,她从来没要过他什么东西,看样子她很喜欢这行字。
“荣儿可真有眼光。中山兄刚才的确是在特别的情景下写了一幅不寻常的作品。”有信仔细审视一会,欣赏地肯定。
“你真看得上,便送给你了。只是这诗…”
“你放心,这诗不会传到别处。”
夏中山感叹地摇下头,“我这是不相信你们了?”
春儿咂下嘴唇,“我还没看清呐。”
荣儿快速将字画两端合拢,笑道:“春儿你帮中山兄他们倒清暑的药茶吧,我把这字画先放到屋里。”说罢转身跑出亭子。
夏中山好生高兴,想不到荣儿竟看上了他这幅字,心情一好,拿起一张芭蕉叶又尽情地练习。
“中山哥,你先喝点解暑的茶吧。”春儿把一碗茶递给他。
他勾下头直接咕噜地喝几口,象市井子弟一般,毫不讲究仪态,喝罢提笔又专心写字。
春儿和有信对个眼色,说声:“我得去厨房帮帮忙了。”便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