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
李嬷嬷睁开眼睛时,窗外明亮极了。
她有一瞬发懵,以为自己睡过了头,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下雪了。
这个冬天也是怪得很。
又冷又干,看天色早半个月就该下月了,谁知道一直虚晃一枪,直到今日才积了一地的雪。
李嬷嬷收拾着起身,扶着榻子下来时,脚步一浮,身子左摇右晃,好在是抓住了椅子背才没有摔倒。
柳娘子闻声,从寝间里绕出来,微笑着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嬷嬷一个激灵,被她笑得后背发凉。
昨晚是柳娘子守夜。
自打那日定下来起,陆骏、陆驰两兄弟各轮了两日。
他两年轻,在外间搭个榻子,半打盹半醒神也不至于太累,但架不住有人心疼。
商量来、拉扯去,中间换桑氏、简氏各来伺候了一夜,柳娘子来了两夜。
陆念兴致勃勃地也想参与进来,才开口就被劝住了。
想也知道,陆念往寝间一坐,别说伺候人了,能少说几句糟心话就阿弥陀佛了。
她只能遗憾至极。
至于岑氏和李嬷嬷提出来的“不用人手”,也是又被否了一回。
柳娘子一口一句“情理之中”,陆骏上了陆念的当、要做大孝子,陆驰这个亲儿子更不会落于人后,桑氏再积极主动些,简氏不管有心没心也躲不了懒。
这些时日下来,且不说被伺候的岑氏舒坦不舒坦,李嬷嬷已经是瘦了一圈了。
太累了!
她真的太累了!
整夜整夜地提心吊胆,就怕侯夫人半梦半醒间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更怕侯夫人像前阵子那般,大半夜不睡觉站墙角,吓着她李嬷嬷也就罢了,吓着其他人……
这要如何交代?
万幸的是,或许因为侯夫人病中疲惫,暂且还没有不恰当的举动。
但有一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还没动静,李嬷嬷快坚持不住了。
柳娘子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侯夫人半夜睡得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这般状况如何能养得好身体?这会儿才刚刚睡熟,我们莫要吵着她。”
李嬷嬷挤出笑容来,点了点头。
柳娘子看着面前这老妇精疲力竭的样子,又道:“我看嬷嬷也要多歇歇了,半夜我起来倒水,你都没有醒,可见是这阵子累着了。”
李嬷嬷闻言一怔,怀疑道:“没有醒?不会吧?”
自打侯夫人睡不好起,这两年,她的睡眠也很浅,从没有听不到动静的时候。
偏柳娘子信誓旦旦,李嬷嬷一时也吃不准,明知道不该信这斥候,又觉得以自己的状况可能真的会……
柳娘子说完这些,拿帕子捂嘴打了个哈欠:“嬷嬷既起来了,我先回去梳洗一番。今儿腊八,府里要祭祖的。”
李嬷嬷打量了她两眼。
不愧是狐媚子,打哈欠都自有风情。
难怪能叫侯爷惦记这么多年。
难怪和那镖局汉子做过十多年夫妻、侯爷都能不计较。
这要是早些年进府,靠着年轻貌美……
等柳娘子走了,李嬷嬷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