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林业绥摇头,本是要留的,但突然不知要留些什么,让她不必担心,他其实没有把握能回来,与其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不如让她去留不必顾忌。
&esp;&esp;次日早,两道诏令先后到达长极巷和长乐巷,一道诏令是加任尚书右仆射谢贤为司徒,另一道诏令则是任命林业绥为内史,掌管京畿二十二郡事务。
&esp;&esp;这一事迅速传遍各坊,只是其中细枝末节并未流出宫中,外人只知昨日谢贤、林业绥和大理寺卿一同进宫,再加之今日朝会快散时,天子将从岭南道千里运来的百颗荔枝赏赐给谢贤,并笑着嘱咐让他在明日归宁宴时,拿与林业绥和谢宝因一起尝尝。
&esp;&esp;天子还亲自下殿阶,走到谢贤面前,如故友般拍了拍他手背:“谢司徒,往后朝中有你和林内史以及王侍中、郑仆射,天下还能有何事让我烦忧。”
&esp;&esp;更重要的是询问谢晋渠进学情况,而谢晋渠已十七,快到入仕的年纪,内里含义不言而喻。
&esp;&esp;不少人猜测是谢贤在嫁女
&esp;&esp;◎既入局,那他便要掌局。◎
&esp;&esp;林府的边门外,停了几辆淄车,府里的奴仆进进出出的装卸东西,这些皆是要带回谢家的归宁礼,临要走的时候,郗氏还追出来往上填了几样东西。
&esp;&esp;谢宝因昨日也回了信给谢府,恭谨又极为无可奈何的相告归宁是祖宗礼法所定,不敢不从,更不忍让谢氏饱受毫无家教、不遵礼制的非言。
&esp;&esp;谢府奴仆瞧见车驾远远驶来,已进长极巷,急忙跑进正厅去向范氏禀告,范氏放下茶盏,立即携着谢晋渠前来门口迎礼,而淄车已停在门口。
&esp;&esp;范氏和谢晋渠下了台阶,走到淄车不远处,朝归宁的女郎和新婿作揖相拜。
&esp;&esp;长身玉立的林业绥作揖回拜,面上温和,语调谦逊:“谢氏将女郎嫁与林氏,乃林氏之福,今日按照先人礼法,特携礼再来拜谢,望岳家不要推辞。”
&esp;&esp;本应是谢贤来的,只是此刻他不在,便由身为女主人的范氏代为应答:“只望你二人琴瑟和鸣,何必再携礼前来,既是按照先人常法,不敢推辞。”
&esp;&esp;等主人尽完该有的礼数后,谢府候着的奴仆便上前去卸淄车里的礼,范氏也将两人迎进府里。
&esp;&esp;谢宝因走至阶下时,不露声色的瞧了眼门檐,谢府未开正门迎,而是开的西角门,各府正门虽无明确规定,但向来只有皇亲驾临、祭祀或是身有爵位之人才能走,归宁开与不开,全看主家。
&esp;&esp;只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为表对新婿的重视和满意,几乎都会由正门相迎。
&esp;&esp;四姐在六岁那年早夭,而当年大姐、二姐与三姐归宁时,皆开的正门。
&esp;&esp;神思乱飞之时,手掌猝然被暖意裹挟,袖袍笼罩下,林业绥轻捏她食指,似是安慰之举,她低头浅笑,在谢府十八年怎么还会为这些事而伤心,随后将遮足的裙摆微微提起,跟着进入西角门,绕过长廊,走过两道门,进到正厅内。
&esp;&esp;于堂上落座的范氏笑着开口解释失礼之处:“你大人身体不适,怕病体冲撞了你们二人,因此不敢出门相见,由长子晋渠代他迎礼。”
&esp;&esp;谢晋渠立即起身作揖,以表主家的歉意,心中却对父亲的做法多有指谪,谁人不知他此刻正在尚书台当值,视线在触及五姐时,也多有愧疚。
&esp;&esp;面对如此刻意怠慢,林业绥依旧颔首,眼底毫无愠怒之色,反出言宽慰:“我与岳翁相见,不急这一时,还请岳媪相告,让岳翁好好养病。”
&esp;&esp;范氏又嘘寒问暖了几句,随后领着谢宝因去往后院看十姐,让谢晋渠在堂上作陪姊婿。
&esp;&esp;步行去谢珍果屋舍的路上,范氏仔细打量了番旁侧的人,忽皱眉,用以母亲的口吻嗔怒,好似在责怪苛待女儿的婿家:“你往日最爱穿些红的,首饰也多是金的,怎么刚成婚就戴的这么素?”
&esp;&esp;谢宝因将额发梳起,层层叠叠的云髻上只簪了两支白玉红宝石的钗,谢府既以青州房的丧事做推脱,那她自然也得尽心尽孝:“母亲昨日说青州房的曾祖母归天,我嫁去林氏不好守丧,今日归宁想着素些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esp;&esp;范氏脸上一晒,倒忘了这茬,前夜谢贤从宫里出来后,脸色铁青,言语里都是说什么被林业绥给算计,刚好昨日青州那边来人说是他们老夫人寿终,她吩咐两个奴仆过去奔丧后,也顺手打点人去了趟长乐巷,谁知谢贤下朝后,带来天子亲赐的荔枝,还谈及他们二人的归宁以及六哥。
&esp;&esp;话说到这,她也只有勉强笑笑:“难为你还有这份心。”
&esp;&esp;谢宝因没再回话。
&esp;&esp;在紫薇院待了三刻不到,便有侍女来说饭食已经备好,她们又原路回了堂上,待谢宝因和林业绥用完饭食,准备要走时,范氏赶忙喊住两人,命人去将昨日的荔枝拿来。
&esp;&esp;在此空隙,谢晋渠走到谢宝因身侧,低声开口:“大人昨夜找我谈话,要我准备入仕。”
&esp;&esp;他虽从小就想与五姐争高低,可真有事时,能商量说话的人又只有五姐一人。
&esp;&esp;谢宝因自知身份不同,如今不好再来管谢府事,可这些年来两人无所不言,斗嘴惯了,恍然要像生人般疏离,又觉心里悲凉,还是闷声憋出句:“你心里如何想?”
&esp;&esp;谢晋渠在外游学,访遍山中名士,三年来不理谢贤家书,直至五姐要出嫁才愿回来,本想五姐归宁后就走,又被谢贤留住。
&esp;&esp;他忽然很想知道眼前这个诸生的回答:“那若是五姐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