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刘彻便宿在他的宣室殿,我想他必有十分多的事情要想,也就没去派人问他过不过来。谁知半夜他忽然闯进来呵我的痒痒:“为什么睡觉不叫我?”我从梦中惊醒,潜意识以为有偷潜进,抓起枕头把他扑到了床下,直到他从背后举起盒心来求饶我才放了他。
外戚闹事的风波就此平息,情势走回正轨。据他下了早朝之后的情形来看,接下来的事情已进行得很是顺利。本来不怎么招他待见的汲黯,也因此事而与他走近了许多。
甘泉宫在晌午时派人送来了老太后的口谕,对昨日的事情表示了对刘彻的极力赞赏,尤其是在处置闹事的窦旸等人之上。我毫不意外她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因这长乐、未央二宫根本是由她一手掌控。
刘彻接到口谕后眉目间有些不耐,但是仍然恭谨地谢了恩,并让太监们又捎带了许多清凉滋补的食材前去。
而我才用过午膳,汲黯就派人送了信来,是事情已经办妥,堂邑侯寿日董仲舒若没能亲自到府,他便提头来见。
我十分讶异他居然办得如此顺利,因为为了学派之争他极为不待见董仲舒一党,在窦婴府上那日双方俩人正是在宴席上辩得不可开交,此番却不知是用了什么妙策。但是这事最终已办成总是让人高兴,我喜巴巴地吩咐风花雪月们去准备第二天要用的衣物首饰,并清要带上的打赏。
翌日早饭后我们启了轿出宫。
因是寿宴,因而门前车马并不多。我事先并未告知父亲董仲舒要来,是以除了族中几位亲戚外,他只邀了包括史固在内的几位好友,而这几位也都是我未出阁时已见过的,所以并未有什么不自在。
史固见面便问起我雕的现状,正好余英将它带了出来,我便让他献给他看。雕表示很委屈,但迫于我的淫威,它也只好乖乖地听随余英口令,哀怨地表演了一段舞蹈以及剥皮吃葡萄。史固表示了相当的惊讶,并:“一般鸟雀绝不可能拥有如此高的悟性,难道是神隼还有恢复的可能?”余英听了立即把雕夺过,警惕得像是见到了瞄中自家孩子的人贩子。
我对他的法感到十分荒谬,继而怀疑他是喜新厌旧,想以神隼来代替老鼠替他卜卦算命。他当然表示并非如此,而我岔开话题问:“大汉的卦象没出什么问题吧?”他又要装成老谋深算的模样跟我兜圈子,我便喊余英,他立即道:“娘娘放心,目前看起来并无不妥之处,只有……”
到此处的时候前院突然来报,董仲舒董老先生到府,而且陪同前来的居然还有窦婴和田蚡。于是我没顾得上听他那后半句,忙与丫头们上了前厅。
正与亲友们在大厅闲谈下棋的父亲吃惊不,立即趿着鞋子出外迎接,看得出来果然是相当惊喜。我心里也甚是欢喜。
前厅里一时喧哗不在话下,而让我意外的是,没过多久甘泉宫那边竟然也送来了母亲的寿礼,竟是条绣着相当精致的百灵图案的腰带。我十分留意着父亲的表情,却只见他淡淡接过,打赏了来人两贯钱,而后便又与众人言笑在一处,仿佛这是桩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无人处我忍不住问道:“爹,娘送的礼物,你怎么不立即用上呢?”
他看了看我,微笑了笑,“送礼来的人,想必不止来堂邑侯府吧?”
听了之后我有些怔然。方才两名宫人在门廊下与我行礼时,的确与我过还要去董偃府上。原来看似浑然不理家务的父亲心中竟如明镜般清透,而我竟以为他并未将这些看在眼里。
当今贵族之间眷养男宠的风潮虽然盛行,但绝无公然行乱之人。董偃一直是以家臣的身份留在府内,外界虽知他深受母亲宠爱,却也并不敢三道四。而我若不是当夜亲眼撞见,也必不能那么早便发现。更何况与母亲早以不过问对方私事的父亲。
我一时无语,尴尬且烦恼地望着他,心里直懊悔不该提这话题。
管家前来催请我们入宴。他仍旧冲我笑笑,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牵起我的手步向宴席,神情之间雍容淡定。
回宫的时候我鬼使神差让宫车绕去了两条街外的董偃府前,却并不下车,只是盯着那玄漆大门看。
刘春纳闷地问我:“娘娘,是不是要唤董君出来见驾?”我缓缓摇头,还未出声那紧闭的大门却忽然启开,白衣的董偃轻咳着从内步出,站在门廊下与随后的下人着什么,看神色竟是有些忧虑。一扭头他望见了车窗内的我,苍白的脸上瞬时有片刻愕然。
我巍然不动,与他对视半刻,放了帘子让刘春吩咐赶车。
他忽然提袍下阶:“娘娘!”我只当没听见,依然让司马太监扬鞭启程。
晓风晓雪攀住车窗往后看,等车行了约有十来丈时叹气回了头,“可怜,还在病中却追着跑了这么远,这又是何苦。”
我架起两腿,靠于榻上闭了眼,又拿丝帕覆在脸上装睡。
宫车走得甚缓慢,宁静的街道上脚步声异常响亮,我听着那脚步在心里计数,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刘彻曾经我对他的厌恶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暗自想想也许是的,谁让他有幸成为我的心结。我想这辈子要么是他不再见我我也不再见他,这样他便能躲过我时刻浮于心头的厌憎,从而避免被我折磨。但可惜的是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实在太显眼了,我即便是想装看不见也不能。
我随着车辇移动的颠簸而微微晃动,马铃声叮当传来有如天外靡音,这让我有种身在半空的虚浮感。我感觉丫头们跪在我旁边叹气,又频频地起身转向车窗。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们。然后我就听晓雪忽然在旁边喊:“哎呀,娘娘,他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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