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车站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夜幕降临了芝加哥城,高架铁路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洒下明亮的火花,行人匆匆,霓虹灯闪亮。
虽然诸般不愿,但路明非还是被迫买了一床毯子和芬格尔一起在芝加哥火车站的长椅上躺了三天。
如果不是他和芬格尔手里都有芝加哥火车站的磁卡票,估计早就被赶出火车站了。
芬格尔拿着那本厚重的教材在长椅附近走来走去的,时不时有他念诵的声音响起。
这场景让路明非想起了他以前的流浪汉时光,有段时间就是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盖着报纸睡觉,寒酸的学生或者工人拿着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的小册子在路灯下背诵,不由得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了钟声的回荡,似乎来自很远的教堂。
不知为何,路明非联想到月下的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那轮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那些人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
怎么回事?他没有使用占卜术啊?
老练的占卜家们不会忽视自己的梦境,特别是这种意象不明,与现实毫无关联的。
但这瑰丽而怪诞的画面路明非很确定他从未见过,他的占卜术也解析不出这是否与他的情绪,或者未来有所关联。
解梦失败的烦躁感驱散了路明非的睡意,他从长椅上坐起身来,一轮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缓缓升起,月光泼洒进来,仿佛扑近海岸的潮水。
整个候车大厅被笼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一个男孩沉默地坐着,抬头迎着月光。
这不是老熟人吗?
路明非早就知道男孩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当时在那个秘境中他也是这样忽然出现,坐在疾驰的法拉利上,完全无视现实规律,双手离开方向盘和他完成了第一次交易。
制造幻境的能力,或者他是生活在精神世界之中,路明非搞不清,但他知道男孩的力量真实不虚。
他一边走一边打招呼:
“嘿,哥们,怎么又来了?”
男孩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孤寂与哀伤:
“交换么?”
路明非挠挠头,实际上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能感觉到他有为上次的交易支付代价,这并不让他感到欣喜,反而让他的心高高悬起。
永远不要期待未知存在的善意,因为祂们从不会吃亏,也从不会做慈善。
那永久的存在不会死去,而在怪异的永恒中连死亡也会死去。
路明非可不想自己的灵魂变成某個永恒存在的一部分,在绝望的永恒中凝视死亡的死去。
他委婉道:
“呃,上次的交易没结算之前还是算了吧。”
“那你还是拒绝了?”
路明非皱眉,本能的感觉到不对:
“你怎么……”
男孩慢慢地扭过头来。他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