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早春的清晨,朝霞薄雾中的风,还是有些寒冷,但是那种寒冷,已经不再主宰一切了。路边弥漫着一团又一团的浓烟,浓烟后面的人,大多衣衫阑缕猫腰驼背,他们蹲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向炉子里面添柴。只是闻一闻煤火的气味,就能感到一丝火热。
“你出去啊?咳!咳咳!”花满地也蹲在路边点炉子,浓烟辣的他睁不开眼睛。
“是啊,出去买点儿茶叶,我的碧螺春就快喝完了,我去茶庄看一看。”花万红答道。
花满地絮絮叨叨的嘱咐着:“那你早点儿回来啊,今天晚上可是咱们戏班儿开箱的大日子,早点儿回来,好准备准备啊。”
“放心吧花师兄,不会耽误晚上演出的。”花万红回应了一声之后,就带着情报从戏班出去,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
全城戒严令已经解除了,大概是,已经把唐思安交给日本领事馆了。
话说,花万红在青年晚报约定的位置,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说是梅表姐要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约定的地点是柳林公园。他知道,柳林公园已经暴露,但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恰恰是因为柳林公园已经暴露了,花万红才约在那个地方。
黄包车一路奔跑,很快,就在柳林公园的门口,停了下来。花万红撑开梅花伞,把心一横,把牙一咬,把脚一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个季节的柳林公园,到处都写满了春光明媚。游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像之前那么荒凉。近处的柳枝挂满了嫩芽,远处的山石变得滋润,草地上落着小鸟,河面上泛着轻舟。花万红撑着梅花伞缓缓走过鹅卵石的小路,在柳缘亭前面,停了下来。
柳缘亭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花万红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走了进去。和每次接头一样,花万红装模作样的坐在了亭子的角落里,静静的欣赏着对岸的风景。
工夫不大,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进了柳缘亭,在梅花伞的旁边坐了下来。
只见教书先生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长衫,长衫七层新,烫的很平整,手里还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他把报纸卷成一个直筒,轻轻的攥在手心里。
花万红偷眼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他们把那个教书先生放了吗?
教书先生有些不情愿的坐在了花万红的旁边,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小姐,你的丝帕掉了。”
是的,没错,来接头的这个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唐思安,因为春风撩起了他的头发,额角的伤疤露了出来。顺着唐思安的眼神看去,在花万红的脚边,果然躺着一条白色的丝帕,丝帕的一角,还绣着一枝红色的梅花。
花万红有些迟疑,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跟唐思安对暗号,对暗号吧,唐思安有可能已经叛变了,不对暗号吧,又怎么把情报传出去呢?
花万红犹豫了好半天,种种迹象表明,唐思安很大概率已经叛变了,所以,花万红把心一横,把呀一咬,把脚一跺,站起身,就要离开柳缘亭。
“站住!想跑?没那么容易!”话音未落,从唐思安的背后,很突然的冒出来几个特务,其中一个,就是银业大街那个卖糖葫芦的。只见卖糖葫芦的从裤腰里面,“噌!噌!”拔出两把手枪,“砰!砰!”子弹一个接着一个,射向了花万红。
徒手接子弹,花万红肯定不会,但是,闪身躲开,花万红还是挺迅速的。
躲开了迎面飞来的两颗子弹之后,就看花万红将手里的梅花伞飘然斩落,首先打掉了卖糖葫芦左手的手枪,紧接着,梅花伞横着摆动,又打掉了卖糖葫芦右手的手枪。几乎是与此同时,花万红一个跟斗倒空翻,翻出了柳缘亭。
翻出柳缘亭之后,花万红才知道,原来柳林公园里面,早已埋伏了好多特务。
花万红担心自己跑不出去,但是,无论他的结果如何,他不能让情报落入特务的手里,那样会给苗护沪惹麻烦的。想到这些,花万红纵身一跃,跳上了最近的一座假山,将口袋里面的地下军火库坐标,塞在了假山的石缝之中。
然而,花万红刚刚藏好情报,就听见“砰!砰!砰!”子弹像雨点似的,落在了他的前后左右,激起了一片又一片凌乱的碎石。
“别开枪!抓活的!”卖糖葫芦气急败坏的喊着。
“上!”
“上!”
“翟队长让抓活的!”
“对!抓活的有赏!”
特务们一边七嘴八舌的嚷嚷,一边虎视眈眈的往前冲。
如果说,特务们不开枪的话,花万红可就不困了,哦不,花万红可就不在乎了。在柳林公园里面,兜了个不大不小的来回儿,连血腥暴力都没发生,就逃出了特务们的包围圈。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花万红多了个心眼儿,没敢叫黄包车,因为他担心车夫是特务假扮的,于是徒步,跑进了银业大街。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那间,他经常光顾的华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