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苒回到家,天色已晚。发现轿马厅处停着好几辆车,小厮们在陆陆续续往下搬运箱子,一个青衣长髯的老者拿着单子一边核对,一边叮嘱着:“小心些,不要磕坏了。”
江苒本已疲惫不堪,此时却是喜上眉梢,高高兴兴地叫了声:“江叔,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老者正是江家的大管家江秉,此次奉命押送江苒的嫁妆并护送江家二房母子入京。江秉见到江苒,也露出笑容,行了一礼道:“大姑娘好。我们也才到不久。”
江苒问:“二婶和弟弟妹妹呢?爹爹知道你们到了吗?”
江秉道:“已经给老爷送信了。二太太和大少爷、二姑娘进了内宅,正找大姑娘呢。”
江苒笑道:“那我去见她们。”
江苒自幼丧母,当时她祖母还在,江家没有分家,就交给了二婶俞氏主持中馈。后来二叔和祖母相继过世,江家二房只剩母子三人,无依无靠,江自谨又没有续弦,也就没有分家,将二房母子三人留了下来,仍是由俞氏打理内务。
俞氏又是个为人公平,治家严整的,待江苒与女儿江蓉一般无二,悉心教养,人人叹服。因此,江苒和俞氏的感情也还不错。
只是她那一双儿女……江苒目光沉了沉。
江蓉聪明伶俐,长得好又嘴甜讨喜,一向得她喜欢。闺中之时,两人感情也还好,可自从嫁给蒙冲后,反而和她疏远了。父亲蒙难,江蓉更是连见她都不肯,后来还是蒙冲主动出面帮了忙。
至于江蓉的弟弟江茗,江家两房只有他一根独苗,自幼备受宠爱,可就是这样,把他养成了个毫无担当的懦弱之人,比江蓉还不如。父亲那样艰难的时刻,他休说帮忙,更是起了黑心,把家财全部吞没,连夜搬离了京城。
那时俞氏已经过世,若她还在,想必江蓉江茗都不至于做得那么绝。
江苒想到当年的走投无路,绝望彷徨,一股恨意就涌上心头。父亲待江茗那是当亲生儿子对待的,供养他长大,送他读书,把家产都留给了他,最后却落得个被背叛的下场。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好父亲,怎么也不能让父亲再被这些白眼狼辜负了。
她走进为俞氏母子准备的院子,里面一片忙乱。俞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邓妈妈正看着小丫鬟们安置箱笼;八岁的江茗穿得棉球一般,满院子地跑动,瞅着奶妈不注意就想往院子中间的一座玲珑假山上爬,急得奶妈直叫小祖宗。却没有看到二婶和江蓉。
满院子的丫鬟仆妇看到她,都向她行礼喊大姑娘。
江茗的奶娘就过去抱江茗,要他喊大姐。江茗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撒腿又跑。
江苒皱眉看了江茗一眼,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江茗根本就是被宠坏了,都八岁了还是不懂事的样子。她一边暗自思忖着今后该怎么提醒父亲,一边回过头来问邓妈妈:“二婶和妹妹呢?”
邓妈妈满面笑容地道:“太太和姑娘在屋里梳洗呢。”
江苒点了点头,直接往正屋方向去,隐隐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谈话。邓妈妈连忙抢先过去为她打帘子,高声通报道:“太太,大姑娘来了。”
屋里的谈话声停住,有环佩叮当声响起,一个与江苒差不多年纪,穿着湖水绿镶皮毛织锦小袄的美貌姑娘迎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来者瓜子脸,美人尖,淡扫娥眉,樱唇一点,肤色比不上江苒如雪如云,却也是粉白可爱,甜甜的笑容甚是喜人,正是江家二小姐江蓉。
江苒笑着喊了声:“蓉蓉。”
江蓉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了江苒的手臂,两人一起进了屋。
屋子上首坐着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和江蓉如出一辙的瓜子脸,美人尖,唇角含笑,雍容富态。
“二婶。”江苒喊了一声,上前行礼。俞氏一把扶住她,含泪道:“苒苒,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感慨道,“瘦了,长高了。好孩子,在外面吃苦了。”
江苒笑着谢过她的关心。
俞氏又道:“苒苒定下亲事,婶婶还没恭喜你呢。”江蓉也笑着道:“是啊,可惜我们来迟了,没有赶上姐姐纳吉的盛况,恭喜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