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述听着屋里隐约传来的水声,撩袍在阶梯上坐了,看着天边月亮。
说也奇怪,先前抱着双儿在马上看时,只觉得那月亮是从未见过的皎洁无暇,连心都软了;如今再看,却觉月色苍凉寂寞,十分孤独。
这一夜注定无眠,天快亮时程千述才终于睡了过去,梦里难得看见了花锦双小时候的模样。年幼的花三少就已经十分惹人喜欢了,像个白玉团子,眼睛黑白分明,十分好看,睫毛很长,嘴唇似新鲜的樱桃,红润光泽看着就觉得很甜。
梦里的小锦双穿着鹅黄色的小袄子,领边缀着白狐毛,在大人的带领下走得跌跌撞撞,抱着花无琅的一条腿,好奇地探头探脑。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锦双,双儿。”父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程千述抬头去看,见父亲程溱给他介绍,还将他往前推了推,“跟弟弟打个招呼?喜欢弟弟吗?”
程千述板着小脸,似个小大人般,严肃道:“锦双弟弟。”
“千述……哥哥。”锦双礼貌问好,随即又突然笑起来,抱着花无琅的腿一个人咯咯咯地笑得欢快。
两家的长辈顿时都被逗笑了,花无琅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个美人坯子,”程溱打趣,“你不说是男孩,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程千述也在打量花锦双,花锦双捂着嘴一直笑,片刻后又调皮地朝他挤眼睛。
程千述:“???”
待大人去书房,程千述便牵着花锦双在园子里四处溜达,晒太阳。
程千述也大不到哪儿去,却自诩是哥哥,板着脸说话时老气横秋地:“不能乱跑,知道吗?不要动……不能摘花!”
花锦双自小调皮淘气,花家的人都管不住,哪里是程千述管得住的?
程千述被折腾得一头汗,用小小的身躯将花锦双抱起来,吃力地搂着往外走:“不听话,念书去。”
“不念!”花锦双肉乎乎的手去揪程千述头发,“你坏!你坏!”
程千述被抓得痛叫出声,不想理花锦双了,觉得带小孩儿太麻烦,于是把他还给管家花伯,径直拂袖走了。
花锦双又挣扎着从管家怀里下来,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口齿不清地喊:“等我……等……”
“哥哥!”
“等等我!”
“哥哥……千述哥……”
程千述眉头皱起,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生。
床榻前,花锦双无声无息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他,他有意收起了气息,程千述又有内伤未愈,并未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
花锦双独自喝茶,瞧见天边太阳升起,天光大亮了,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