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队长有点慌。他勉强镇定,走到马前大喊:“我们是帝京来的!阿什库在吗?”
哨塔上的健壮汉子利落地援梯而下,喝退了狗群。
他迎上来,热络道:“是方队长吧,我就是阿什库。哎呀,可等你们好几天了!”
方队长一愣,没想到这头戴狍头帽,身穿狍皮长袍的打鹿人竟是地道的山西口音。
阿什库爽朗地大笑,“我是跟一个山西老兵学的汉话,他还帮我起了汉名咧!”
方队长这才记起眼前的猎人是一名帝国退伍军人。
九年前中英南洋开战,老毛子不安分,想趁机收复失地。不少打鹿人响应皇帝号召加入军队,报效国家,在边境线上奉献自己的热血与生命。
多亏帝国军人的英勇反击,俄国人没敢开战,缩了回去。阿什库就是一名当年的战斗英雄。五年前他主动退役,回到家乡成为一名掌管乡村治安的亭长。而方队长押送的犯人,就是要交给阿什库看管。
不过,法警们在离开前必须把犯人送到真正的“看管地”。
两人确认了文书手续,安排流放者暂时住进贸易场。马车夫们趁机做起了买卖,大冬天来一趟不容易,可不能空手而归。
场中有一间长长的木刻楞房,内部隔成十几个小间,是专为商人准备的宿舍,这几天没有别的商队来,倒是正好。
每间小木刻楞都有一个土炕,能住四人。小间有外屋,内有烧炕的炉口。对打鹿人来说,这样的住房条件相当不错了。
村里只剩下妇女幼儿和很少几名男人,打鹿人没有“猫冬”的概念,即便对下山定居的村民来说,冬季也是狩猎季。
阿什库带着几个巡警忙里忙外,安排客人住下,又给方队长他们准备了一场篝火晚宴。犯人不能参加宴会,但打鹿人也按客人的待遇给他们送来晚餐。
因为有完善的围墙,房间够多,法警就宽松些,允许他们自己挑房间。晋氏兄妹独占了一间木刻楞,这让晋静十分高兴。
坐在火热的炕头,吃着打鹿人特有的狍肉干炖菜和灌血清(野兽血清灌进肠衣里加盐和野韭菜),兄妹俩十分惬意。
饭后,晋静又一次问起“看管地”到底在哪儿。
晋桐想了想,“判决书上只说‘交逊河县新鹿乡看管’,具体位置要方队长跟那个阿什库商定。听李法警说,我们该是去附近的强制开拓团。”
“什么是强制开拓?”晋静问。
“强制开拓,”晋桐故意轻描淡写,“就是去别人不愿去的穷山恶水开荒啊。”
他说的轻松,心里却沉重无比。
“流放十年!这可怎么熬。”
“难道要带着妹妹当逃犯吗?帝国拥有组织严密的警察机构,不会有好结果的!”
“明明拥有超越世界一百年的见识,竟要在山沟里消磨掉最美好的青春?”
“历史已经面目全非,明白大势又如何?百无一用是书生,二十世纪的主题是战争与革命!”
“或许大齐不会有革命,毕竟已经立宪。但两院选举沦为贵族游戏,争取PU选权的大潮必将到来。”
“一战几年后爆发,提前也说不定。中国也抢了不少土地、市场,国际矛盾更尖锐。当今皇帝不似太祖老谋深算,行事略显操切,他会怎么应对……”
“唉,想这些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如何利用大势,”晋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沉默,“在这个世界醒来的第一天,不就已经想好了吗?”
文字是思想的承载,而思想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不论在哪个宇宙时空,实现自我价值的最好途径都是传播思想!
即便被流放,即便身在荒野,这双手难道不能拿起纸笔,写出震撼人心的文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