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
一个三层的木质楼船飘扬于水面。
其甲板上置有一尊圆口大鼎,鼎中燃有三支香。
鼎前立有桌案,案上放置有一青铜尺,正轻轻摇动。
盘坐案后的中年道人睁开双眼,重眉拧起,立时站起身来,快步往船舱而去。
楼船第一层里有二十多个弟子正在忙活,见他过来,纷纷行礼,口称:“守相真人。”
张守相无心回礼,快步上了楼梯。
这一现象引得弟子们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那妖龙已经身受重伤了吗?”
“可能是甲子四候水到了吧,祖师为了重创妖龙,自身也受了些伤,急需甲子四候水养伤。”
“不对吧,祖师差小师叔回山门取的,此时小师叔都没回来,怎么可能是四候水到了。”
“切,就不能是门中老祖宗出手送来的吗?这次守字辈的真人都折了两个,玄英真人更是……”
“嘘!噤声!妄议尊长,要死啊你。”
张守相走到二楼,打眼一看,五个道人端坐法坛,个个衣冠不整,脸色青黄,甚至还有两个道袍染血。
他心中一痛,扭过头来不愿再看,只踏步往楼梯口走去。
其中一人额头汗液津津,右臂空空荡荡,艰难开口,“叔父,正阳大德膏何时能到?小侄忍熬的实在辛苦。”
张守相在楼梯口停住脚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侧目道:“好歹是天师府正字辈弟子,一夜时间都熬不住吗?”
说罢,他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下来,“守廷已乘渡月飞筏赶往门中,不出十日,定可回转。”
话音未落,张守相已经循梯而上,及至三楼,复见天光,前方却有一个阁楼,飘烟挂彩,望去云雾缭绕。
他不敢再行,躬身道:“师叔祖,定规尺又有异动,想是妖龙垂死挣扎。”
哐当。
无名风起,将阁楼门吹开,里面正有一个白发白须,面目和蔼的枯瘦老道端坐。
他一扬浮尘,睁开双眼,目中神光烁烁,“此妖被我寰辰精所伤,如何可能再去撞动定规尺?”
张守相低头道:“定规尺确然有变。”
枯瘦老道面露沉思,“走蛟化龙,千年难遇,有些神异也是应该。想来是回光返照所致,本来还想过几日取来甲子四候水再取其性命的。”
他轻拂胸口,道袍受力塌陷,前后几乎贴在一起,就好像胸口处皮肉内腑尽皆不存一般。
老道轻咳两声,“这样吧,此事已历三载有余,克竞全功就在左近,却不好横生事端,多造杀孽。可惜我已身受重伤,未得甲子四候水滋养,难以行动,此事却要假手于你了。”
张守相愕然抬头,“师叔祖,如此大任,守相怎敢担当?”
老道从袖中取出一把青铜尺,形制与楼船前端所置之尺相仿,“莫怕,妖龙此时几近油尽灯枯,你只要寻到踪迹,通知门内便可。”
说罢,曲指一弹,青铜尺便就飞出。
张守相见此,接过尺子,稽首一礼,“多谢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