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觉得,也许他把我们修道院当成邪恶的监禁地。他可能有些痛苦的记忆、模糊的记忆,可能还有些记忆是自己想像出来的。
&ldo;&lso;……在争执不休的新文化的温床中成长的种子,&rso;&rdo;读书人继续念,&ldo;&lso;因此要留意,注意各种迹象。&rso;
&ldo;&lso;但是,另一方面,不光大王坚持,而且慈善和正义也要求我把他推荐给您,他是个心怀善意的人,或者说,至少跟那些受过教育、充满绅士风度的异教徒(无论如何,他们乐意把自己当成异教徒)一样,是个没有恶意的年轻人。如果您严格,他会老实的。不过还是要小心,朋友。他的脑子像子弹上膛的火枪,会随意射击。但我相信,以您的足智多谋、热情好客,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不会是个太麻烦的问题。&rso;
&ldo;&lso;哦,保罗,请为我斟满圣餐杯吧,请向上帝祈祷,让我更强壮。我怕我会死去。我希望您和修士们会时常为受惊的马库斯&iddot;阿波罗祈祷。朋友,再见。&rso;&rdo;
&ldo;&lso;……公元三千年,彼得和保罗圣人节日1第八天于德克萨卡纳……&rso;&rdo;
【16月6日。】
&ldo;我再看一下那个封印。&rdo;院长道。
修士将卷轴递给他。保罗师拿到眼前,费劲地端详着羊皮纸底部模模糊糊的文字。文字是用很糟糕的木头图章印上去的。
经汉尼根二世:
德克萨卡纳的长官,护教功臣,
大平原最高牧人认可他的标志。
&ldo;不知道大王后来会不会让人把这封信念给他听?&rdo;院长担心地说。
&ldo;要是那样,院长大人,信会送来吗?&rdo;
&ldo;我想不会。不过,在汉尼根眼皮底下用这种轻浮的举动表示对统帅无知的蔑视,这不像是马库斯&iddot;阿波罗,除非他想跟我暗示些什么……可又想不出可靠的表达方法。最后一部分……有关某只圣餐杯,有关担心死去。显然,他有些担心,可担心什么呢?这不像是马库斯&iddot;阿波罗,这一点都不像他。&rdo;
信送到已经有几个星期了。在那几个星期里,保罗师睡得很不好,胃上的老毛病复发。他过度陷入对过去的沉思,似乎在寻找什么,想像着:假如当时不那么做,未来便与现在大不一样。怎样的未来呢?他扪心自问。未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修士与村民之间的纷争早已解决;东面和北面都没有游牧部落骚乱的迹象;丹佛帝国也没有强制对修道院教区征税;附近没有军队;绿洲照常供应饮水;动物和人类中间似乎也没有瘟疫的威胁;今年农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世界呈现发展的迹象;圣莱&iddot;博维茨村庄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比例:百分之八……村民们本来应该感激莱博维茨修会的修士才对,但他们没有。
然而,他怀着不祥的预感。一种莫名的威胁就潜伏在世界的角落,等待着太阳再次东升。这种感觉折磨着他,令人生厌,犹如在沙漠烈日照耀下,一群饥饿的虫子围着脸嗡嗡乱叫。感觉上,有什么东西即将来临,它残酷无情,愚蠢莽撞,像一条热得发疯的响尾蛇般盘绕着,即使对起伏的风滚草都要咬上一口。
院长断定,这是他正努力搏斗的魔鬼,但这魔鬼难以捕捉,无从着手。就魔鬼而言,院长心目中的这个魔鬼很小:只有膝盖那么高,但重达十吨,有五百头牛的力量。按照保罗师的想像,它并无恶意,只是受狂热驱使,有点像疯狗。它吃肉,啃骨头,只是因为它诅咒自己,而这种诅咒却又激起了可恨的贪得无厌的食欲。它恶,只是因为它否定善,这种否定成了它的组成部分,或者说是它本质中的一个漏洞。保罗师觉得,在某个地方,它正跋涉着经过人海,留下残缺可怖的印记。
胡思乱想,老头子!他责骂自己。等你厌倦了生活,任何一点变化都显得邪恶,不是吗?到那时,沉闷的生活如死一般平静,任何变化都会搅乱它。好吧,是有魔鬼,行啊,但我们别给它过多重视,超过它应得的。你那么厌烦生活吗,老顽固?
但不祥的预感还是挥之不去。
&ldo;您觉得秃鹰吃掉老埃利埃泽没有?&rdo;身边一个声音平静地问。
保罗师吓了一跳,在暮色中扫视周围。声音来自副院长高尔特神父,也许他将成为院长继承人。他站在那里,手指拨弄着一枝玫瑰。由于扰乱了老人的独处,神情显得有点不自在。
&ldo;埃利埃泽?你是说本杰明?怎么了,你最近听说他的事了?&rdo;
&ldo;噢,没有,院长神父。&rdo;他勉强笑道,&ldo;您似乎在向平顶山眺望,我还以为您在想那个老犹太人的事呢。&rdo;他朝砧形山脉瞥了一眼,山脉在西面灰色天空的辉映下轮廓尽现,&ldo;那里升起一缕轻烟,我猜他还活着。&rdo;
&ldo;用不着猜,&rdo;保罗院长生硬地说,&ldo;我要过去看望他。&rdo;
&ldo;听口气,您今晚就要去。&rdo;高尔特微笑道。
&ldo;过一两天。&rdo;
&ldo;最好小心点。他们说,他朝爬上山的人扔石头。&rdo;
&ldo;我五年没见他了,&rdo;院长承认,&ldo;真惭愧啊。他很孤独,我一定要去。&rdo;
&ldo;他要是感到孤独,那为什么坚持要过隐居生活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