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震元掌八十一掌教完以后,姜如望便不来七里沟,只叮嘱杨应尾每日自行习练。
又过了五日,杨应尾又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七里沟,却看见二师伯王驰威已在那里等他。
自第一天王驰威将他领上山后,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问了大师伯几次,只说是下山去了。
三个月没见着王师伯,杨应尾着实有些想念,在他的心中,这两位师伯都如同义父的亲兄弟一般,一声“二师伯”喊得亲切异常。
王驰威看他一眼,目光中尽是慈和。他师兄弟三人关系极好,他又与王一鸣年岁相当,更是无话不谈,自王一鸣失踪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伤心至极,忽忽如狂,师父和师哥都是修真之士,道家讲究心性自然,也不劝他。
崆峒派的事务繁多,师父经常闭关清修,玄圣宫的日常事务,大多都是由师哥料理,故而寻找王一鸣的任务,就由王驰威担待下来,这些年,他足迹踏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就连关外与漠北,都曾走过几回。
王驰威与杨应尾闲谈了几句,便让他跪下,也磕了三个头。
前几天,王瑛告诉过他,磕这三个头是崆峒派的规矩,但凡除师父以外的人传授武技,都需要磕三个头,行半师之礼。
王瑛还跟他说过,王驰威因无需分心崆峒派的门内事务,武功极高,七伤拳更是炉火纯青,她师父偶尔谈起,都自承武功早已不及这二师弟了。
现在,杨应尾见二师伯即将要传授他七伤拳,不由得心中撞鹿,脸上表情,更是跃跃欲试。
少年人的心思,王驰威怎会不明白?他朗声吟道:“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催肺伤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魄飞扬!”
杨应尾拍手叫好,说道:“二师伯,七伤拳如此厉害!能让对手五脏六腑俱受损伤。”
王驰威微微一笑,说道:“你错了,‘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催肺伤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魄飞扬’说的不是对手,而是自身。”唬得杨应尾心头一震,脸上色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驰威继续说道:“人体内皆有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脾属土、肾属水、肝属木,一练七伤,七者皆伤,这是七伤拳这套拳法的名字由来之一。”
杨应尾闻听,认真端详了下王驰威的面色,继而说道:“依弟子看来,二师伯的五脏六腑,都不似有什么损伤。”这一点,他是可以完全确定的,自从学习了胡青牛的医经之后,若论医术之精,杨应尾可以说是海内独步,“望闻问切”于他而言,只是最基本的末伎而已。
王弛威不置可否,只说道:“七伤拳习成之后,每一拳击出,有七股不同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柔,或柔中刚,或斜刺,或直行,或内卷,七种劲力,层次分明,对手需抵挡这不同的七种劲道,确实威力奇大。”
他顿了一顿,继续讲道:“七层劲力,各有所出,亦各有所指。人有三魂七魄,震元掌伤魂,七伤拳动魄,哪七魄?‘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拳劲及身,对手七魄皆伤,此七伤拳名由来之二。”
杨应尾眉毛微蹙,想了想,说道:“如只能先伤己再伤人,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应该不会成为名满江湖的绝技,定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习练者自身无损。”
王弛威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神色,道:“尾儿,七伤拳每习练一次,五脏六腑便受损一次,除非内力浑厚坚实,能抵御七伤拳的拳劲反噬之力。所以,欲练七伤拳,先修内功,你机缘巧合,练成了九阳神功,内功已扎得异常坚实,从今日起,咱们爷俩花费七天时间,学了这套七伤拳法。”
杨应尾听二师伯说,只用七天时间,要自己学会这崆峒三绝技之一的七伤拳,顿时觉得匪夷所思,张大嘴巴,竟合不起来。
最终,他还是关起了嘴巴,跟着二师伯学七伤拳,七里沟旁,有许多生长了数十年的柏树,因常年得阳光照射,长得高大挺拔。
王驰威命他以拳击树,杨应尾运起气力,一拳捣去,那两丈高的柏树被他拦腰击断,上半截树干倒将下来,压在其它的柏树上,树枝折断,哗啦啦响个不住。
杨应尾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竟然可以一拳断树。
他却不知,在修练震元掌的这三月,他体内九阳神功的内劲,已到了可随意驱使,收发由心的境界,而在此之前,他一身浑厚的内力,只能是在体内无序游走。
就如世间有很多不第士子,刻苦攻读,腹中千般学问,胸有万种谋略,说起来口若悬河,考下来名落孙山,为何?只因学不知用,更不致用,而一旦得开窍顿悟,其腹中所学,便能得充分展示。
震元掌为天下绝学,内中含道家真义,就如同打开杨应尾内劲潜力的一把钥匙,使这个浑浑噩噩的小子,已踏入一流高手境界而不自知。
王驰威点点头,走到另一株柏树前,稍一凝气,右拳如雷霆般击中树干,那树丝毫不见动摇。
杨应尾心中好生奇怪,他见二师伯拳如奔雷,中树之后,不知为何,连树叶也没有无一丝晃动。
王驰威再出一拳,就如杨应尾方才一样,树干拦腰折断,杨应尾伸头去看,如上次在聚仙桥师伯第一次演示七伤拳一样,大树的脉络俱已震断,不由得啧啧叹服。
七伤拳不重招式,只看劲力运用,王驰威教他运气、守意、搭桥、起劲之法,如何包裹、如何分层、如何内脏生力、如何留而不往、如何发劲于外。
杨应尾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非常熟悉,人又聪明,内力浑厚,七天之后,已有小成。此时他以拳击树,就如王驰威一般,七伤拳一出,树干丝毫不动,而内中脉络均已震断,只是在七种力道的分配与控制,尚有些欠缺罢了。
又过了半个月,震元掌与七伤拳,杨应尾已练得纯熟。这段时间,因为日夜练功,他无暇旁顾,现在终于闲了下来,便觉得百无聊赖,一想起父母和义父,他更是如坐针毡。
这天夜里,杨应尾在床上,翻来滚去辗转不眠,便想着明天去禀明师祖和二位师伯,他要下山去找寻义父,并伺机报父母之仇。
他心中计议一定,越发睡不着了,于是干脆披衣起床,出门信步而游,趁着今夜云薄月明,好好看看义父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