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个声音惊喜叫道,陈望月后知后觉地转过脸去,看见被围着的白衣人手里握着针管,尖锐针头折射一点银光。
瞳孔骤然紧缩。
噩梦重现,被意志强行压下去的痛苦、恐惧、精疲力尽,像沉沉封冻的冰河迎来一朝春至的凌汛,湍流汹涌而下,淹没到头顶,她浑身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弯了她的颈椎,陈望月一边抓起手边的枕头朝向自己走来的人砸去,一边攥紧床单,后退。
她终于被绝望逼退到角落。
针头要触及皮肤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床头的栏杆。
陆兰庭快步走过小径,一个人影匆匆上前,恭恭敬敬喊一声少爷,正是陆家家庭医生的助手。
他没空回应这些虚礼,他只问陈望月的情况,得到一个发脾气不肯打针的答案。
她要发脾气,什么时候都好,但现在,她只能听医生的。
手指掐进掌心,陆兰庭脚下步伐加速,到走廊尽头,不待管家为他服务,他重重推开门。
残破嘶哑的叫喊盖过了脚步声。
“别碰我,滚出去!”
女孩的头再度撞向床头栏杆。
但这一次,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带着风和雨水的味道。
床褥微微陷下去,陆兰庭单腿抵在床上,维持着将她摁在怀中的姿势,陈望月挣扎的动作缓了缓,勉强仰起头,鼻尖离开他的衬衣,眼睛里闪着破碎的光,茫然在视网膜里分辨出男人背光的轮廓。
陆兰庭捧住了她的脸,忍下那一瞬间心底的暴虐念头,小心拨开陈望月被汗水和泪水濡湿的碎发,“是我,望月,还认得我吗?”
陈望月慢慢点了点头。
“我是谁?”
“王八蛋!”
陈望月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在他的怀里剧烈反抗起来,牙齿,指甲,都成为攻击的武器,像对待仇敌一样下了死力气,陆兰庭齿间泄出吃痛的闷哼,与趋利避害的本能对抗,维持着不动的姿势,任由她的指甲抠进肉里。
“没事。”陆兰庭用眼神制止要过来控制住陈望月的人,余光扫到旁边家庭医生的女助手,忍耐着疼痛吩咐,“过来,对,是你,替她打针,快!”
含有镇定成分的药剂注入体内,咬住自己手的力道顷刻间消散了,陈望月头一歪,倒在他的怀里,被陆兰庭用手托住头。
“过去几个小时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打针?”陆兰庭压低声音,“如果我不来,是不是还要继续拖下去?”
“先生,对方使用的是还没有上市的新型精神类药物,临床案例很少,如果在昏迷状态注射解毒剂,万一陈小姐的身体产生排斥反应,我们没有办法保证能在第一时间采取措施。”
家庭医生擦着额间的汗,小心翼翼解释,他为陆家工作超过二十年,这位少爷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教养使然,对他们始终和气,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注射完成后,陈望月没有立刻进入昏睡状态,连家庭医生都惊讶于她精神的抵抗力,感慨她一定拥有过人的意志和忍痛能力,若非如此,绝无可能在药物作用下支撑这么久不肯昏睡。
医生的话像一柄尖锐的利器,割开了陆兰庭的神经,她本来可以不必这样坚强,她明明可以像温室中的玫瑰,被妥善料理和珍藏。
遇见陈望月的时候,陆兰庭并不介意和许多同阶层的朋友一样,接受家中长辈的安排,缔结一段能让两个家族实现利益交换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