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心?里感到悲凉,诚王怎么说也是大燕的战神,多年来四处奔波,没有诚王,就没有大燕的和平,可一旦威胁到了皇位,皇上说杀就杀了。柳太后噙着一抹笑,轻轻颔首,正要说话,却被一人打断。“陛下!太后,臣以为不妥!”众人循声看去,看是哪位勇士敢站出来反抗皇帝。一道挺正身影立在最前?方。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是他?站出来为诚王求情!吏部尚书裴实甫,作?为内阁次辅,裴实甫一向圆滑,几乎从不会?与首辅柳怀仁起争执,在朝中,素有老好人之称。他?这一出,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柳怀仁眯起眼,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裴实甫却不管别人怎样想,他?一改往日的温厚模样,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拱手道:“臣以为,诚王若有心?谋反,必不会?领命前?往长兴,请陛下明察,莫要寒了忠臣一片忠贞之心?!”这话就有些重?了,明着说李钰忠奸不变,是个昏庸的君主。李钰气得面?如金纸,怒喝道:“裴大人慎言!”裴实甫不卑不亢,继续道:“臣奉先帝遗命,辅佐陛下,但总有人心?怀不轨,意欲牵涉陛下,臣以为治天下,终须慧目丹心?,诚王如何,天下百姓谁人不知?陛下须用?心?公正,方可做决断啊!”这下不光李钰气得发?抖,柳太后也跳了起来。牵涉皇帝的人,不就是说她吗?用?心?公正……虽然大家?都知道为何皇帝母子二人容不下诚王,但拿到明面?上说,还是太大胆了。众人乌压压跪了一片,期盼皇帝不要连坐。李钰缓缓下了龙椅,嘴唇不住颤抖,忽而取下头上的朝冠,狠狠砸向裴实甫。“是!朕用?心?不公,既如此,裴公便去陪你的明主吧!”皇帝在早朝上勃然大怒,当场将次辅裴实甫卸去官职,押入大牢。裴实甫身为两朝元老?,更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何等的?风光,却只因?触怒天威,便沦为阶下囚。朝臣们纵然还有想为诚王说话的,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开口,生怕被送到诏狱里头跟裴公作伴。只是清醒的臣子们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当今是个愚昧的?,这龙椅怕是坐不了多久。李钰耍了好大的?威风,心里正高兴,柳怀仁与裴实甫没有多大的?仇,但也对裴实甫的?倒台乐见其成,因?此,他并?未规劝李钰,反而帮着李钰拟了一份招安文书,快马加鞭送往岷州。岷州城中。昨夜又是风雪大作,屋檐下挂起排排冰锥子,李翊在书房同?心腹议事一整夜,直到寅时末,才放几人离去。他在榻上眯了一会儿,不过半个时辰后,便被梦惊醒了。自从诚王离去后,他总是很难入睡,连续几日?下来,眼下青黑一团,瞧着十分憔悴。睡不着,李翊便坐起身,再次研究战术。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人影立在门外。李翊眉心微蹙,他的?书房,向?来不许外人进出,谁这么没规矩?“出去。”他轻斥一句,抬眼望去,骤然怔住。一个灰扑扑的?沧桑身影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嚎啕道?:“爷,奴才终于回来了!”是崔秀!李翊惊喜之余,用力?将他拉起来,笑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躲好吗?”崔秀抹着眼泪,“爷和连珠姑娘走后,奴才藏在王府中,锦衣卫来搜查了几次,没有找到您,后来守卫就不严了。”赵老?头儿也将他弄了出来,崔秀出了京,马不停蹄地就往岷州赶。他在路上还碰到了严江,“严先生跟奴才一起回来的?,如今正在给王爷烧纸钱,待会儿就来见爷。”崔秀抽泣道?:“爷,王爷怎么突然去了?他武艺那么好……”李翊心中悲痛,不欲多说,“是被陈宗文和皇帝害死的?,爷定会找他们索命,你千里迢迢回来,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不用来伺候我。”崔秀点点头,担心道?:“爷,您也要保重?身体,如果心里苦,就同?连珠姑娘说,她一向?是最懂您的?。”李翊眼里的?神采渐渐黯淡,崔秀这个愣头青,却还没发现不对,问道?:“爷,对了,怎么没看?见连珠?她没陪着您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翊瞪他一眼,“出去吧,哪里来这么多话。”他重?新捡起兵书,脸色铁青。等崔秀出去了,李翊放下兵书,望着书案上的?笔架出神。那晚连珠拒绝同?他回府之后,过去了这么多天,李翊都?克制着没有去找她。其中一个原因?是军中事情太多,还有父王的?事情要解决,但另一个原因?,是他骨子里的?自尊心在作祟。他很少在谁身上体会过挫败的?感觉,连珠毫不犹豫的?拒绝,多少也让他有些?生气。他心甘情愿地把面子递给她踩,她还嫌脏,绕道?而行。李翊有些?气恼,他想,连珠不过是个骗子,是个奴婢,他离了她,一样能过。但很快他就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不顺心。连珠掌管着他的?一切贴身物件儿,衣服首饰,书房摆件……他从前是缺什么就问她,可她不在了,李翊连写字都?找不到一支趁手的?笔。更重?要的?是,他找不到人可以说话。前院的?幕僚们,都?是同?他商议大事,恪守尊卑,从不肯与他开一句玩笑,到了后院,母妃心里也难过,母子二人对坐着,都?不敢把话说的?太重?,小心翼翼地怕对方伤心。他找不到人聆听心里的?疼痛,再没有人会告诉他,他做的?这些?事是对还是错。她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不可取代的?。李翊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楚自己的?内心,痛苦地沉沦着。“爷,严江求见。”门外的?一声通传,让李翊回过神,他掩去失落,恢复镇定,叫严江进来。李翊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韦氏为了不让他担心,也在强忍着伤痛。只有近身伺候的?人知道?,韦氏已经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只有李翊来时,她能勉强吃点东西。又是一夜。张嬷嬷端着安神汤进来,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榻上出神的?韦氏,劝道?:“主子,喝点汤吧,夜里好睡个好觉。”韦氏凝滞的?目光终于移动?,她端起碗,缓慢地将药喝尽了。拿帕子压了压嘴角,韦氏苦笑着嘱咐道?:“你让人煎药时拿远一点,世?子鼻子灵,不要让他发现了。”张嬷嬷应了。不知是不是被药呛到,韦氏忽然开始咳嗽起来,咳得面色潮红,张嬷嬷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拍着背,可不见好转,韦氏竟然咳着咳着呕吐了。张嬷嬷看?她脸色不对,急忙叫丫鬟去请大夫,自己小心地将韦氏扶到床上躺下。韦氏阖着眼,面色惨白,安慰张嬷嬷道?:“哪儿用得着请大夫,我嗓子眼儿细,你也是知道?的?。”张嬷嬷难得反驳她,“主子,您心里痛,就不要忍着了,老?奴陪着您呢。”韦氏眼皮动?了动?,默然片刻后,惨笑着问:“嬷嬷,我是不是错了?”她慢慢地道?:“若我当时不许王爷去,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从前恨他,恨不得他马上死了,好叫长生继了他的?位置,让我过上逍遥日?子,但他真死了,我这心里,怎么会这么不是滋味呢?”张嬷嬷旁观者清,她知道?,王妃与王爷相看?两生厌,可是心里并?不曾真正地恨过彼此。王爷临走前,只会为王妃和世?子留后路,而王妃恨了那么多年,听闻王爷死讯,却哭得几度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