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明白了?,却更?觉心?痛。他无比痛恨自?己,两辈子了?,他心?里都?只有?连珠一人?,可前世,因为他心?中的魔障,害了?连珠的性?命,致使?这辈子她也不愿同他在一起。李翊心?头涌上无数悔意,手指微微挣扎。连珠并未发现他的动?作,继续低声道:“李翊,你?快醒醒吧,我不恨你?了?,当今不是个好皇帝,你?也没有?前世那么坏,所以,快些好起来吧,天?下的百姓都?需要你?。”李翊性?命垂危,连珠才慢慢理清心?头的混乱情绪。她被上辈子的事情困扰太久,其?实今生的李翊,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相反,他舍命救过她好几回。连珠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在驿站当中,是李翊冲进了?漫天?火海中,将她抱了?出去。前世罪,不必累及今世人?。她或许还是有?些在意李翊,不愿他这样死去了?。连珠指腹轻轻拂过李翊浓密的眉毛,忽然看见,一滴晶莹划过眼角。她愣了?愣,定睛一看,李翊竟然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眸中滑落,很快沾湿了?枕头。不知是不是那游医的话真起了?作用,连珠来后的第二日清晨,李翊便能吃下药了?。一屋子的大夫终于松了?口气,能吃药,就证明意识回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他们拴在裤腰带上的脑袋,终于可以暂时放回原位了?。“世子高烧已退,草民?等再煎两副药,若世子不再出血,便无大碍了?。”资历最老的胡大夫笑呵呵地道。岳齐等人?也长?舒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岳齐大咧咧道:“世子爷可真挑剔啊,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求爹爹告奶奶地哭了?好几天?,还不如连珠姑娘守这一早上。”怎么说话呢!杨韶给了?他一个倒拐,裴晏也不赞同地看着他。“连珠姑娘,岳将军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之意,请勿见怪。”裴晏出来圆场,连珠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岳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她面露疲惫之色,忙劝她去厢房中休息一会儿。连珠看了?眼李翊,点点头出去了?。才走出正院,有?人?便追了?上来。是段凌云。他递来一个精致食盒,温润目光隐含关心?,“连珠姑娘,你?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去厨房要了?碗莲子粥,还是温热的,你?带着吧。”连珠感激地接过,“多谢段公子,昨夜你?也淋了?雨,今日也应好生将养着,以免受凉。”她的关心?让段凌云眼眸一亮,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暗淡了?。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目送连珠离开了?。天?才蒙蒙亮,一身齐整的官员们便已在玉阶下整齐站好,只等着上朝。左前方第一位还空着,首辅柳怀仁前些日子犯了?痹症,听闻昨日还下不了?地,这几日早朝都?未来。次辅杨巍一身朱红公服,目不斜视地立在最前方,他今年已年逾六十,但身为三朝元老,又是不折不扣的忠君派,每一任皇帝用着都?顺手,不肯放他致仕。常年的案牍劳形,让杨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满头银发,干瘦的骨头撑着松垮皮肉,只一双眼,仍十分锐利。皇帝即位之初,为彰显皇恩,更?改了?先帝时的规矩,准许五十以上的官员乘坐轿辇上下朝,但杨巍并没有?享受,依旧每日步行?。老阁老试图向天?子证明,他还能干得?很。一刻钟之后,早朝的钟鼓响起,朝臣鱼贯入内。李钰坐在九龙金椅上,心?不在焉地接受了?朝臣们的叩拜,这样的大朝会,他登基最开始的那两年,还觉得?激动?,如今已感到厌烦。这些臣子们,机灵得?很,知道大事上他无法做决定,所以一旦有?什么事关国祚的大事。往往都?是直接上折子给柳怀仁或者太后。而另一方面,又想讨好他这个皇帝,于是总在早朝上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让他做决断。他没看明白前,还仔细地斟酌,生怕做错了?决定,但后来看明白了?,才知道他们不过是敷衍他,心?中既怨恨又可悲,便再也不上心?了?。“诸位爱卿可有?什么事要说?若无事,今日便散了?吧。”李钰困倦地道,他这几日都?忙着打探裴月的消息,裴家被抄后,裴月便失踪了?,听说是被裴府一个侍卫掳去了?,李钰心?急不已,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了?。有?几人?站出来说了?两三件小事,李钰耐着性?子一一应付了?,正要挥手示意退朝,杨巍站了?出来。“圣上,臣有?本启奏。”杨巍声如洪钟,面色肃穆地道。杨阁老有?什么事?李钰不得?不撑起精神,坐直了?身子,“杨大人?请说。”杨巍单刀直入地问道:“敢问圣上,逆臣李翊如今身负重伤,滞于徐州,我军为何不趁此机会,歼灭敌军?”一颗石子,激起千重浪,不止李钰脸色突变,满朝文武都?沸腾了?。“是啊!陛下,为何不出兵啊!”附和杨巍的声音层出不穷。李翊受伤的消息传来之后,满朝哗然,都?想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将李翊镇压,但没有?料到,柳怀仁与皇帝商量了?几日,竟然选择按兵不动?。李钰面沉如墨,他没想到,一向懂事的杨阁老,竟然会当场发难。他不出兵,自?然是有?不出兵的理由!但他不能昭告天?下。李翊虽然生死不明,但吴王被捕,若他供出了?自?己用岷州以及二十万石粮草跟他做交易的事,天?下人?会怎样看他?定然会觉得?他是个无能的皇帝,更?何况,柳怀仁下手太狠,为了?凑齐那二十万石粮草,先后铲除了?以裴实甫为代表的一众清流,早已引起许多朝臣的不满,柳怀仁不敢将他们与吴王的计划宣之于众,李钰也不敢赌。他们只能盼望李翊就这样死了?。杨巍不能理解李钰此时的优柔寡断,诚王之死,他虽为参与,但早已猜到有?柳家和皇上的手笔,他并没有?觉得?天?子残忍,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觉得?李钰做事不够谨慎,操之过急了?,反倒引得?诚王世子谋反。但这回,急躁的陛下突然又变得?犹豫了?,这么好的时机,他竟然没有?任何作为!杨巍气得?嘴角生了?一串火疮,在他和几位大臣的逼问下,李钰的脸色青了?又白,最终艰难道:“杨大人?,此事乃朕与柳大人?等人?商议多时才定下的,李翊此人?奸诈,说不定是故意放出受伤的消息迷惑朕,岂能轻举妄动??”两军交战,明明都?有?士卒亲眼看见了?李翊被箭射中,怎会有?假?杨巍不满,正欲再说几句,李钰摆了?摆手,沉声打断了?他,“好了?,此事不必再议,朕观杨大人?面容有?伤,不如在家休养几日再来。”杨巍脸色一变,他嘴角的火疮,虽有?胡须遮掩,却依旧打眼,若容貌有?异,按规矩不可面君,若不是他心?里实在惦记着这件事,也不会冒犯圣上。李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巍也不好再开口,只能掩下满心?愤懑,目送李钰起身离去。退朝了?,满朝文武都?显得?有?些许疲惫,杨巍缓缓挪动?着步伐,每走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他竟好似一瞬间失去了?精气神。杨巍忽然想起了?裴实甫。他与裴实甫,从在国子监读书时便是好友,二人?一同考中进士,他为榜眼,裴实甫因姿容俊美,被点为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