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真的,是温柔么?”
&esp;&esp;哀求一般的语气,抬头像在问子夜,却又像在问自己。
&esp;&esp;我真的……
&esp;&esp;算作一个温柔的人么?
&esp;&esp;十五岁那年,我顶着七曜的名衔,出师下山了。
&esp;&esp;我去汉京拜别师娘。她送我一柄短剑,是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师祖,留给她的遗物。剑刃是钩吾山铜石所炼,剑首饰以密山玄玉膏,既锋且重,削铁如泥,号曰“唐虞”。
&esp;&esp;师娘说:“唐,荡荡也,道德至大之貌也。虞者,乐也,言天下有道,人皆乐也。”愿我佩着这柄“唐虞”,永不忘天器府之志,克忠守义,酬家报国,为天之器,承天之道。
&esp;&esp;我铭记在心,郑重与师娘拜别,还想着等边关平定了,回来要好好地报答她。
&esp;&esp;何曾想,这一去……便是永别。
&esp;&esp;公主(一)
&esp;&esp;子夜“啊”了一声,微有惊意:“你师娘她……她已经……”
&esp;&esp;萧凰合了眼睫,掩住微泛的泪光。
&esp;&esp;“那是后来的事了。”
&esp;&esp;接着,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忽转沉暗,似是缓缓地沉进了……
&esp;&esp;过往平生里,最不堪回首的一道深渊。
&esp;&esp;那时节,我朝与北国犬戎交战多年,烽鼓不息,双方俱疲。
&esp;&esp;至于我朝众臣,亦有主和、主战两方派系。
&esp;&esp;主和派称,兵戈绵延十数年,边关生灵涂炭,四野疮痍,劳民伤财,百害而无一益。莫不如与犬戎卸甲谈和,结为婚姻之好,还生民以休息,复河海以清平。
&esp;&esp;主战派却另持别论,称犬戎国力虚耗,已然是强弩之末,且蛮人秉性凶残,狼心难测,断不可以礼义结之,理应长驱直入,一举覆灭犬戎,方可一劳永逸,万世长安。
&esp;&esp;主战主和,本来只是国策之论,可时日一久,渐渐演变成激烈的党争。两方谣诼不断,攻讦不休,一时间朝廷里乌烟瘴气,贬谪的、流放的、掉脑袋的……祸连者不可胜数。
&esp;&esp;正纷纭之际,犬戎忽然遣使来朝,称先王驾崩,新王甫立,愿奉藩称臣,归服夏威,将以文马百匹,国珍域宝十车,并单于王都侯之女木华黎氏公主,合贡献于阙上,从此夏戎交通,永结于好。
&esp;&esp;犬戎既表交好之意,朝内的战和之争也稍平了一时。因我师父在众臣之中位高权重,天子也十分倚重于他,所以接应犬戎贡礼和木华黎氏公主的职责,自然安排在了天器府头上。
&esp;&esp;随即,师父便把这桩要务,全权托付给了我。
&esp;&esp;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那一次出塞……会是一切梦魇的开端。
&esp;&esp;记得那是晚秋时节,我戴上蚩尤面具,佩着金刀与短剑,身旁只随有两名侍卫,纵马一路北上。日夜兼程,很快抵达了相约交会的碣石关。
&esp;&esp;边关风水荒旱,动辄沙尘肆虐。我在驿站等了整整半个月,好不容易等风沙停了下来,却始终没有等到犬戎的车队。
&esp;&esp;起初,我道是这几日风沙太大,致使车马受阻,难免误了时辰,所以才耐心多等了一阵子。可越等下去,心里就越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