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臣点点头,深以为然,然后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要回去睡会。
这苦日子他是一天也熬不下了,等李望舒回盛乐,他就直接回西凉复命,张启也困得不行,于是两人就各自回去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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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罗浑轻手轻脚靠近李望舒床前,看着李望舒恬静安宁的睡颜却不敢出声惊扰。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公主的古古怪怪他早就察觉到了。
虽然还是天天笑嘻嘻的,但笑意不达眼底,态度也是客气又疏离,让自己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最后竟是在这等着自己,是打算直接弄死自己。
居然一点都信不过自己吗,问都没有问就直接要结果了自己。。。。
他虽然心里难受,但被扎完三刀后。。。
他心里反而莫名的踏实了起来。
扎完三刀,她也该消气了吧。。。。
李望舒自从有人进帐就醒了,上一世多年随军,枕戈待旦中早就养成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清醒的警觉。
发现是莫罗浑后,她更不想出声,毕竟昨晚上无故捅人三刀的心虚劲还没过。
敕勒小王子眼睛生的极美,而此刻这双漂亮绿眸望着李望舒,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沙哑又缱绻地低语:
“gaohalêimo,mohalêigao?”
西羯语,是公主听不懂的外邦语。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稍稍吐露出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
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几乎像附骨之疽般折磨着自己。
在敕勒的这七百三十七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远在魏国的心上人,数着日子盼望大胜南归的那一日。
每一个深夜,他都会轻抚上锁骨的伤疤,耳边回响起少女笑语轻扬的那句“日后只要摸一下就要记起我”。
他时常在满月夜,对着天上那一轮明月,笑的温柔:
中原的明月,我在想你,每时每刻地想你,你有没有也在想我?
他摸着疤,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柔软的乌发,弯弯的眉毛,勾起的唇角,灵动狡黠的双眸,细细回忆起她的笑,她的哭,她喜怒哀乐,她的一切。
然后安静期待着第二日的腥风血雨的到来,他盼望着下一日、下一旬,下一月的快点到来,这样他就能离未来再近一些,离那个有公主在等着自己的未来更近一些。。。
他坚信在不久的未来,他会征服草原建功立业,以万里疆域为聘,请魏国的皇帝把中原的明月嫁与他为妻。
莫罗浑很小声的絮絮叨叨良久,最后还是没有惊扰李望舒,怅怅叹息一声就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等莫罗浑走了好大一会,李望舒抱着长枕猛地坐起来,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脸颊已经红透。
当年在西凉为了适应汉胡共治的生活环境,她粗通西羯语,后来被虏到敕勒,让莫罗浑气疯了的时候,汉语和鲜卑语骂到词穷了,也会换西羯语骂。
所以尽管她西羯语说的不算很流畅,但听懂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gaohalêimo(我喜欢你),mohalêigao?(你喜欢我吗)’
李望舒用手贴在脸上,试图让发烫的脑袋冷静下来,原来这小子之前每天早上和自己讲的是这种东西!
从十五岁一直讲到十八岁。。。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同样也孕育出风格迥异的语言。
汉人的语言含蓄又委婉,而外邦语往往习惯直抒胸臆,西羯语的日常表述也是单刀直入级别的。
饶是像李望舒活了两辈子的人都顶不住如此火热直白的示爱:
什么‘我好欢喜你’,什么‘之前不是喜欢触碰我吗,求您再抚摸我吧’,什么‘不要再恼我,我把心都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