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是一望无际的黑,伸出手才发现原来只是墙壁而已,男人好像一下缩水到了少年时代,短短的腿套着并不舒适的小腿袜,脚上登着一双擦得闪亮的皮靴,并不合脚,挤压的皮肤都在微微泛疼。
他一时分不清楚是昨晚在组织基地铁柜里睡的那一觉的后遗症到现在都仍然残存着,还是这身衣服真的并不合身。
很西式的黑色背带短裤,还有打着小领结的衬衫,眼前的黑暗渐渐退却,男孩终于看清自己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小小的床,唯一的光线大概来自于房间最上方被木板订着的窗户,从木板的缝隙中隐隐约约透出光来。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梦到这种东西羽谷缈倒是不会理会,只会蜷缩在角落里等待梦境外的自己慢慢醒来,但是这次。。。。。。
男孩慢慢站了起来,身上小少爷一样的衣服和昏暗简陋的房间完全不搭。
缩水之后,那扇对于大人来说都过于高的窗户更是遥不可及,男孩伸出手,墙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梯子,可供他一点点触及到那扇透着光的窗户。
光亮终于近在眼前,男孩伸出手腕处有一圈青紫的手贴在木板上,因为年幼形状圆润的冷灰色眼睛睁大,认真看向外面。
绿色的地面,这扇窗户就开在地面上方,为这个潜在地下的狭小房间提供了唯一一点光亮。
他看见了花园,雪白雕像的底座,还有一双慢慢走来的皮鞋。
那双皮鞋不知道触及到了男人什么样的回忆,梦境中的男孩猛地瞪大眼睛,一股寒意从背后炸开,强烈的恐惧瞬间卷席全身,甚至让人产生的窒息的错觉,他下意识挣扎着往后退去,却忘记自己是站在梯子上的。
男孩瞪圆了冷灰色的眼睛,手无措的在空中扑腾的几下,下方的地面碎裂开来,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令人恐惧的失重感让男孩的心脏都狂跳起来,完全忘记了真实和梦境的区别,只闭紧徒劳地伸手,却真的在黑暗之中握住了什么东西。
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简短的气音,似乎以为习惯了持续不断的噩梦,正要深呼吸以安抚狂跳的心脏时,却对上的一双眼睛。
羽谷缈整个人都炸开了。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睡过去的男人猛地向后仰去,引以为傲的反应力在噩梦惊醒的时刻完全罢工了,梦境中的恐惧直接从虚幻中蔓延到现实,一直等无处可退,整个背部都压在沙发角落的布料上,羽谷缈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下坠中拽住的东西是什么。
温热的,柔软的。
居然是对方的手。
他吸了口气,将手中紧握着的那只温热的手甩出去,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狼狈。
果然是太累了,连有人大晚上趁着自己睡觉开门进来还坐在旁边都没发现,要是这是敌人的话直接在睡梦中被拧断脖子了吧。
当初就不该因为嫌麻烦,给诸伏景光那个家伙自己的家门钥匙!
心里是这样腹诽的,但男人知道其实能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还是因为自己太过相信诸伏景光,完全没对对方设任何防备。
谁想到今天被钻了空子,丢大人了。
羽谷缈有些自暴自弃的用手臂挡住眼睛,想将自己有些外露的情绪在手臂后面全数遮掩好,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手腕上几天留下的残痕。
诸伏景光的动作一顿,之前被对方甩开的那只手下意识捏住沙发上铺着的软毯。
那人大概是真的累极了,连房间里的灯都没有关,惨白的灯光打下来,把手腕上那一圈红痕和擦伤,还有手腕内侧的几个青紫针眼照得更加可怖。
有着蓝色猫眼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心中原本鼓鼓囊囊的杂乱情绪瞬间被戳破了。
昨天刚刚结束公安的任务,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因为春日川柊吾那边的事情又瞬间提了起来,他事后听松田阵平问那个当时在场的小男孩对方的体貌特征时,瞬间从只言片语中明了了那个差点让自己好友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是谁。
原本排山倒海般涌来的怒气忽然无处安放,因为他知道如果君度真的想让春日川柊吾死,后者绝对不会有从病房上睁开眼的那刻。
单是他那把淬了剧毒的匕首,就能轻轻松松要了对方的性命,更别说君度出神入化的刀法,根本不会让那位栗发警官的气管还完好无损。
但是心里仍然堵得厉害,作为公安他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一个安安静静的情报收集人员,用公安提供的半真半假的东西和君度安排的并不困难的任务去换君度那里几乎算得上珍贵的回报。
可能是前几天君度那杯滚烫的hottoddy,诸伏景光居然放任自己在月初又一次走进了君度的安全屋里,用那把对方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春日川柊吾这件事是无意也好故意也罢,他装了一肚子疑问,只想找那人问个明白,谁想到已经凌晨,安全屋中的灯光仍然大亮着,那人却在沙发上蜷缩着昏睡。
要不是走进时看见了羽谷缈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的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他差点以为那人是因为受伤过重晕厥过去了。
男人蜷缩在沙发里,脸颊枕在挽起的胳膊上,被挤压出一点圆润的弧度,凌乱的黑发和盖在身上的外套投下阴影,微挡住了平时过于锋利,饱含攻击性的面部轮廓。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从对方身上窥见一点点与平日里截然不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