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喜欢看司季夏笑,似乎他一笑她便觉今儿的天是晴好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么?”冬暖故看了一眼洞口外的天色,问道。
“不久。”司季夏没有回答是什么时辰,“阿暖太累了。”
是么?冬暖故盯着司季夏的眼睛,她记得她昨夜一躺下便睡着了,可她从来就算再怎么困倦,也不会一躺下就睡过去的。
而司季夏似乎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改问冬暖故道:“阿暖的包袱里可有干净的……衣裤?”
“有。”冬暖故微微点头,注意到司季夏脚上的鞋子有被泥水浸湿过的痕迹,此刻还看得出是湿湿润润的,若是今晨才弄湿的,不会是湿润而是湿漉漉的,证明他的鞋子是在昨夜里湿的,现在已经干了一半,而昨夜他背着她找山洞时雨势根本不算大,根本没有大到能将他的鞋子完全打湿的地步,那便是说,昨夜在她睡过去之后他离开过山洞。
而她之所以会那么快就睡着,或许也是因为他给她吃下的药丸。
为何要让她那么快睡着?他是去做了什么不可让她知晓的事情?
与昨夜狼群包围她一事有关?
抑或说,与那身手了得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小狼放到她身边来的人有关?
司季夏没有看冬暖故的眼睛,是以没有看到她眼里的质疑,只站起了身边往山洞外走边道:“那阿暖换身干净的衣裳,换好了再唤我。”
司季夏走到洞口时又补充道:“若是阿暖姑娘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唤我,我就在外边。”
冬暖故还注意到,他的外袍也是湿润润的。
他没有提昨夜的事,也没有说他为何没有走而又回来了。
冬暖故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回来又如何找得到她,也没有问他昨夜在她睡着之后去了哪儿。
他们之间,似乎还有着薄薄的隔膜,捅不破,也没人刻意地想去捅破。
冬暖故伸手去拿自己的包袱时看了一眼司季夏那只长且沉重的包袱,将自己的包袱拿到面前来,拿出了干净的裤子,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斗篷,换了身干净的裤子,只是鞋还是被血脏了的鞋,好在只是沾了些血而已,不算湿透,还能穿。
冬暖故换好干净的裤子后又伸手去拿装干粮的包袱,干粮还足,幸好昨夜她就算避开头狼的攻击时没有将这些包袱扔开,否则接下来的日子难过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只是,装水的水囊都空了,没有水了,她也要到西山上去了。
“平安。”冬暖故将包袱里的干粮掏出来后朝洞口唤了一声,只见投在洞口地面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走过来,而是问道,“阿暖是换好了吗?”
“嗯,换好了,进来吧。”司季夏重新走进山洞里来时冬暖故往旁挪了挪身,将身下的干草空出一半来,见着他走到她面前来时抬头朝他微微笑了笑,还在刚空出来的位置上轻轻拍了拍道,“坐。”
司季夏稍微有踟蹰,而后才离冬暖故尽可能远地慢慢坐了下来,似乎她醒了,他就不敢离得她近了。
司季夏坐下来后只看了冬暖故一眼就飞快地移开眼,因为她是在醒起来前的一会儿才松开他的手,现下他还能在她脸颊上看到枕着他的手而留下的明显指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掌心贴着她脸颊的感觉,柔柔的软软的,就像她的唇覆在他唇上的感觉……
这个浮想让司季夏的耳根突地红了起来,身子也绷了起来,更不敢看冬暖故了,担心她会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似的。
冬暖故倒是不知司季夏心理想着什么,也不知自己昨夜竟是枕着他的手心睡了一夜让他就那么坐了一夜,直至方才一会儿前才松开的他的手,只是见着司季夏只坐着一小部分的干草,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坐过来些,都坐到外边去了不觉得凉么?”
冬暖故扯住的是司季夏那没有右臂的右边衣袖,因为他是右边身子离得她近,她拉上那只空荡荡的衣袖时司季夏的身子绷得僵直,冬暖故自己也稍稍怔了怔,她非有意,似乎只是自然而然,她知司季夏十分介意他的短处,便忙收回了手,转身去拿方才盖在她身上的斗篷,看他还绷着身子便问道:“要披上么?”
司季夏默了默后才轻轻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冬暖故手里的斗篷,他这个样子在她面前,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
而就在他的手就要拿到斗篷时,冬暖故却往回收了收手不让他拿到,司季夏抬眸看她,略显尴尬,冬暖故则是往他这儿移了移身,抬手,替他将斗篷披到了他肩上,司季夏有些紧张,却没有拒绝她,而是看着冬暖故边为他系上斗篷的系带边道:“天冷,还是披上比较暖和,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着凉为好。”
他看着她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在他脖子前打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结,这是曾经只有他的阿娘才会为他做的事情,阿娘为他披上斗篷时也总会对他说“这样暖和,可不能着凉了”。
司季夏失神了,直到冬暖故已经为他系好了系带收回了手,他还是讷讷地看着自己脖子下系好的绳结,冬暖故没有挪回她的位置,而是挨着司季夏坐了,掰开一块厚厚的烤饼,递了较大的一半给他,“没有水了,待会儿出去了遇着溪流什么的再装些水吧。”
递到面前来的烤饼让司季夏回过了神,抬手接了那半边烤饼,并没有急着吃,冬暖故并未多加理他,径自啃起了自己的那半边烤饼来,尽管她有些食不知味。
咀嚼和吞咽食物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颇为清晰,冬暖故挨着司季夏而坐,司季夏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温暖的温度,半晌后道:“阿暖不问我为何没有去风城吗?”
她依然像原来一样什么都不问,她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他也可以像原来一样什么都不说,可他却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问,他反倒觉得不舒服。
“我问了,你就会说么?”冬暖故又撕了一块干牛肉,还是将较大的那一半递给司季夏,却是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面前那一堆只剩灰烬的柴堆,声音浅浅,没有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