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我看到罗先梅伸出一只手朝我的面门抓来,我整个人颤了一下就往后退,惊魂未定地看着她。
她仿佛也愣了一下,脸上显得非常尴尬,但随即不自然地挥了挥伸出的手,靠上前说:&ldo;哎哟我的娘叻!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哟!&rdo;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她先前伸手只是想捂住我的嘴而已,于是忙说道:&ldo;你先前不是说702闹鬼么,也许小洁就是……&rdo;我还没说完,这次罗先梅倒马上结结实实把我嘴捂住了。她往地上使劲吐了几口,直说道:&ldo;呸!呸!呸!菩萨保佑,妖鬼莫近……&rdo;念了几句经文之类的东西后,压低声音朝我说道,&ldo;你可千万别再说了啊,听梅姐的,下午先去医院检查下身体,改天我请个高人来帮你看看小洁的事。&rdo;
一听到&ldo;高人&rdo;两个字,我一阵别扭,心想一个心理医生去找个神棍来帮忙驱鬼,这叫什么事呢?不过从这次的谈话以及她的表情看来,罗先梅倒像个很正常的带些迷信的普通大姐,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我稍稍放下心来,赶忙摆手道:&ldo;梅姐,你太热心了,不过真的不用了。我前面也只是说说,也许和你预感的那样,小洁马上就会回来了吧&rdo;
之后随便聊了几句,罗先梅便回楼下去了。我赶忙上到702,大门依然开着,我朝里面跨了一步,那种压抑感瞬间又升腾上来。
卫生间里,浴缸的水似乎漏完了,没再听到声响。我强力抑制着自己的心跳,跨过冰箱走近去看,在看清楚浴缸里面的情况后,终于舒了一口气: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积在缸底的一堆污渍。
我又把目光转向横在门口的冰箱,蹲下身去继续刮那些泥土,刮了一会儿,就有一些丝线状的东西露了出来,我用水果刀拨了几下,马上倒吸一口凉气。我明白了,那是头发。黑色的头发一团团地纠结在泥土里,随着我一点点地往里面刮着,一种空前强烈的感觉开始cháo水般的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已经不再是对那个可能隐藏在黑暗中某处鬼脸的惧怕,也不是冰箱里挖到的这些头发和可能出现的尸体,而是内心里某种极度恶劣的预感--这头发是昕洁的吗?
焦虑让我越刮越快,而预感却又不断地阻止我继续挖下去,如果自己的妻子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被埋在冰箱里这种情形,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内心的挣扎几乎让我变得疯狂,我一边用双手发疯地刨着冰箱里的泥土,一边不断地大喊昕洁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样刨了多久,当我意识到整个冰箱的泥土都已经被我刨出来后,我终于停止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卫生间的门上,哈哈地笑起来。
没有肉块,没有尸体。头发,只有脏乱的黑色头发,在黑色的土块之间缠绕,穿梭……&ldo;啊--&rdo;一声凄厉的尖叫从门口传过来,我下意识看去,只瞥见一个略微发胖的身影从那里闪过,然后是一连串的滚动和哭喊声顺着楼道一路延伸下去,不一会儿便戛然而止。
我愣了几秒,腾地站起来,飞奔出702,趴在扶手上往楼道下面看,就看到罗先梅倒在角落里,她头部下方的位置有一片红色,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稠……
第七章死
罗先梅死了。我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又看着她被推出来,整个人都被白布盖住。罗先梅的丈夫蹲在走廊里。我不知道该和这个半老的男人说什么,因为罗先梅可以说是被我间接害死的。我在702的所作所为把这个好奇心很重又很喜欢管闲事的女人吓到了,她逃下楼的时候,摔死了自己。
我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又该迎接什么,也许是法院的一纸传票,也许是大量的赔偿,也许是罗先梅丈夫的责骂或者殴打,也许是这个一度阴沉的男人私下的报复……但不管是什么,在找到昕洁之前,我的生活将陷入更为混乱更为糟糕的境地。
罗先梅的丈夫自从看到妻子倒在血泊中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阴沉地看着我抱起罗先梅的尸体,然后一路跟着我到达医院,和我一起等在手术室外面,然后就一直靠着走廊的墙角蹲在那里,抱着头,全身发抖。
我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我知道,中年丧妻的悲痛,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尽管死去的那个是整天和自己拌嘴、整天骂着老不死老不死的女人,可又有谁会是真的希望陪自己走过大半生的那个人去死呢?
不知所措地靠墙站了很久,直到护士们开始换班,我才意识到必须要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了。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罗先梅丈夫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警局,这件事,我会负起我该负的责任,但必须要由警方做出一些关于责任认定的鉴定,然后你需要的话我们再通过法院或者其他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我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罗先梅丈夫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只是在那里抖个不停,一句话都没回应我。
我又陪他蹲了一会儿,后来看实在不行了,就起身准备先回家,问他要不要回去,他仍然没有应。
算了,我自己先回去吧心里这样想着,我沉重地起身,开始沿着走廊往外面走。
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我下意识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正好抬起头朝我看,他的表情让我瞬间浑身冰凉。
他竟然在那阴恻恻地笑着……我以为我看错了,赶忙往后退了两步定睛去看,但他马上又低下头去,继续将头埋在膝盖上浑身颤抖。
说实话,这样的情况,我宁愿相信他是在哭,就像有些人的哭和笑几乎是一样的,以至于让你无从判断。但刚刚那一瞬间给我的感觉直到这一刻还让我全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