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且不问他是如何混进麟德殿,”君意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陈聿修,“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逼太孙,走刺杀这一步险棋的?”
陈聿修淡淡地笑了:“不足为奇。”他眼神轻瞟,义山略一点头,消无声息地退到树后。
“果真妙哉,”君意沈抚掌轻叹,“阿临因救驾而受伤,父皇必然会想起数年前将她调任京城为官的初衷。纵然曾和大家一样怀疑过她的性别……却唯有此刻,最希望她只是个武艺高绝的少年将军。”
陈聿修默然不语,他们原本准备了数重方案来洗刷郭临女扮男装的嫌疑。可没有任何法子,比得过亲身面对死亡的恐惧时,对她那异乎常人的武力的渴望。只要让她救下众人的命,或者说救下皇上的命……他的计谋就成功了。
“阿临成了将军,你成了丞相,这是自本朝周丞相与作古的萧将军后,新一代的将相么?”君意沈话没说完,这代将相,两个都是他这边的人。想到这里,他悠悠一笑,拱手施礼,“先行恭喜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殿下……”
君意沈回头望去,谭伯正气喘吁吁地跑近。他不由奇道:“我不是让你去太医院看看郭临吗?怎么回来了……”
谭伯猛吸一口气:“陛下急令,已把郭大人送出京城,即刻赶往神武御营练兵。”
“什么……?!”
*
天气阴灰蒙蒙了许久,总算下了点雪。这年的冬季虽比往年冷得更为彻骨,可依旧阻拦不了百姓们披红挂绿,迎接新年的喜气。
“老张家的,近日生意好吧?这返京探亲的旅人多了,我可是听见你客栈来往的动静了哦!”
“好是好,可还不如上月呢。自从新京兆尹上任,道坊的混混胆子就大了。这月的份子费翻了数倍,咱们小本生意的……唉,别提了。”
“也是,这要郭大人还在任,那些人几顿牢饭就老实了,又岂会这么猖獗!”
“说的是啊……哎你快看,前面好像有仪仗清道,是神武军回京了!”
久违地行走在京城街头,感受百姓异样灼热的目光。这场景,实在容易令她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带着府役巡街的自己啊。
郭临随着坐下缓慢行进的骏马,摇头晃脑。一股冷风吹过,抖动她领口一圈狐裘,挠得脖颈微痒。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眨了眨犯困的泪眼。
“将军……”一声严肃的声音响起。
“好了好了我知道,‘行如风,坐如钟,不威自怒戒如弓’对不对?你们神武军搞这么无聊的口诀,唉,真是对不起这赫赫威名!”郭临撇撇嘴,白了一眼身旁啰嗦的老迈护军,策马朝前奔出一截。
她将头盔摘下,露出飒然英气的俊秀脸庞。立马就有眼尖的百姓发现,大叫道:“郭大人!”
郭临闻声回头,扬唇一笑,朝他们招了招手。
老护军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骠骑将军郭临到——”
一步一走的铠甲声越来越清晰,不过片刻,一道欣长的黑金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口。
郭临面无表情地抬头,提步迈过宣政殿的门槛,走到御座下,单膝跪地抱拳:“末将郭临见过陛下。”
“爱卿请起,一月未见,军中一切可习惯?”
“回禀陛下,一切都好。”她微微抬眼,望向前方。
君臣对视,暗波流动。却在这时,一声太监高喝:“陈丞相到——”她周身微微一震,几欲起身,脑中突然响起周丞相那晚的叮嘱。她一咬牙,抱拳请道:“陛下,末将这就要去与宿卫交接,先行告辞了。”
皇上几不可查地笑了下,挥了挥手。郭临二话不说,起身就走。黑金的披风在殿中扬起,却在望见门口那人时,陡然顿了顿。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风华依旧的人。近在眼前,却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