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已经有些泛黄的文档中只有一张纸,纸上所书从格式到措辞都没遵循刑名文书该有的规范,简直不正规到了极点。
纸上所记的内容怕是连一百个字都不到,再除去抓捕时间、过程等记载之后,有用的信息就更是寥寥无几。
这不到百字的内容却让叶易安看了不下一盏茶的时间,随后他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踱步,步子走的很慢,脑子里却是急速转动。
文书之中没有他的名字,身高体貌等刑名文书中必备的信息也都没有,代表他曾于黑狱中存在的就只有一个监室编号。
对一个关押者的记载少到了这等地步,足以说明叶易安是如何的无足轻重了,在当初撰写这份文档的人眼中,他简直就如尘埃蚂蚁般没有一点存在感。
既然如此无关紧要,又何必要抓,还要被关进黑狱?
抓他的原因只有五个字,五个刀刻入心,叶易安这一生注定永远不会忘记的五个字——禁忌者门徒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禁忌者
师父是禁忌者?
叶易安跟了叶天问九年,以师父疏懒的性子和志趣爱好,他绝不相信师父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么,师父究竟犯了道门的什么禁忌?
还有,当初道门抓了自己后为什么没有提审,按照常理即便仅是试试他们也该询问自己知道多少师父的信息,为什么没这么做?难倒他们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对师父,对师门一无所知?
第二条现在已经无用,却对叶易安刺激极深的信息是文书上所写的关于对他的处理意见,仅有短短的两个字——在押
就是这两个字导致叶易安黑狱三年多连一次提审都没有。这条轻描淡写到只有两个字的处理意见却是他的丧书。在押就意味着永无提审,自然也就永无出狱之期。
写下这两个字的人就是要让他死在黑狱之中,死的不明不白,死的不为人知。
两个字,两把刀,刀刀都扎在叶易安的心上,原来他是如此轻贱,轻贱到他的性命都可以被人如此漫不经心的给处理了。
这像不像散步之余漫不经心的抬脚碾死一只偶然从身前爬过的蚂蚁?
好在泛黄纸页的最下方有着文档出具人的签名花押,签名者为“清云”,旁边还有一枚印鉴,“清心堂主”
清云是道号无疑,只是不知他是否隶属广元观。与清心堂主是否一人?
此外,这个清心堂主的名称实在古怪。自出黑狱之后,叶易安就一直留心道门,自然知道敕建道观所遵循的十方丛林制度。
在这个制度中,每一敕建道观的最高首领乃是监观,其下依次是三都、八执事,五主及十八头,直到普通道人。
三都是都管、都讲、都橱,地位仅次于监观;三都之下是客、寮、库、张、经、典、堂、号八大执事;再次便是堂主、殿主、经主、化主、静主‘五主’,至于十八头就是更具体的管理某一事一物的道士了。
在三都八执五主十八头中,唯一有堂主称谓的就是“五主”之首了,但其名称却并非清心堂。
清心堂主的印鉴真是不伦不类,究竟是那家敕建道观居然内设有这样一个机构?
答案当下无解,叶易安只是将其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只要一日不死,便一日不忘。
看完文档,叶易安的心情很复杂
原想着拿到自己在黑狱中的文档之后必然就能知晓师父的下落,却没想到这里面涉及到师父的有用信息却仅有“禁忌者”三字。好在线索没断,清云或是清心堂主必定知道师父的下落。
从茫无头绪到现在明确知道该要找谁,此诚为叶易安入襄州以来最大的收获。至少在寻找师父的道路上,他实实在在的迈进了一步。
“清云,等着我”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声中,叶易安缓缓合上了这份连他名字都懒得问懒得记,仅有一个编号却几乎让他沤烂在黑狱中的文档。
看完自己的,再翻开活死人的文档时叶易安心情就轻松多了。同样的从格式到措辞都极不规范,但关于活死人的记载就多多了。
看完文档,叶易安心头久已存在的一个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当日在凤歌山上揭破活死人言无心的身份时,清风曾当众说从魔教圣女处盗得《太阴真经》的言无心去向成谜,所知其最后的动向便是杀了林子月父母。
当时听闻此言,叶易安曾疑惑于清风这般说法究竟是真是假,是道门真不知道活死人即为言无心,还是刻意隐瞒?
看着手中这份文档,叶易安已可确定清风彼时所言并未骗人,道门居然真不知道他们苦苦追索的言无心其实早已入了黑狱,甚至都已死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