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履踌躇,发现已走到观华园,突然间想喝上几杯,便信步走进去,在二楼找个位置坐下。
酒菜上来,我一气就干了一杯。然而,这酒并未使我的心情平静下来。我又斟上一杯,有点烦闷地边饮边四下看看,这才发现粉白的墙上有不少客人题写的诗词墨迹。
我的座位旁边就有一首,我溜了一眼,觉得有些怪异。
这首诗的书法,笔力散漫,架构拙劣,居然敢题字壁上,只能说“勇气可嘉”。
再看内容,这是首五言诗,写道:
九州春渐残,天高云欲悬。不以物悲喜,死生凭善缘。鸟瞰环宇小,登临叹路难。皇天鉴我意,位卑忧思绵。
这诗虽不能称为上乘之作,却也工稳平整,比之其书法,不知要好上几倍。像是两个人合作,一人作诗,一人抄录。
沉吟之间,不觉得也有点技痒,当年喜爱《红楼梦》中的诗作,也学着写过古体诗。心中感触良多,酒劲升腾,便拿过店家放在小几上的笔墨,飞毫也题写了一首:
漂泊江湖带伤行,浮云瘦马伴萍踪。
难消块垒浊酒涩,足迹向西影在东。
刚放下笔,就听身后有人喝彩道:“好诗,写尽胸中踌躇!”
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秀,神采飘逸,手持折扇,颇有书卷之气。这张脸似曾见过,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
“先生过奖,词陋意颓,实在不敢入先生法眼。”
一番寒暄,我得知此人姓戴名力。
“先生对这首有何高见?”戴力用扇子点了下旁边那首诗。
“工整平稳,颇有隐士之风。”我回答说。
“非也,我看诗中大有深意,其人之志甚大,不可限量!”
他用手摇了下扇子,示意那个堂倌过来,问道:“你可知此诗何人所作?”
堂倌答道:“这却有些蹊跷。那一日小店打烊时还没有,但第二天开门,就见此诗赫然写在墙上,竟像是夜间有人潜入题写。”
戴力冷笑一声,又将这诗重新打量一番,然后向我一挥扇子,“先生且慢慢饮,戴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觉得此人城府极深,气势逼人,一定大有来历,便向那跑堂的问道:“你可知道这位大爷是谁?”
那跑堂的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先生竟不认识这大爷是什么人?仔细听了,他乃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戴老大人的兄弟。六扇门中的第一人。”
我一听,不觉得一阵凉意透过全身,顿时明白为何觉得此人脸熟了:当日在宫中顶替小太监见过戴权,两人长得颇像。但此人所扮演角色的分量,重如当下正红火的谍战剧中常现身的大反派戴笠。我竟与他狭路相逢,还扯了几句。
我顿时酒兴全无,心想还是赶紧走吧。又再看了眼旁边那首诗,却不觉得有什么,不知这戴力从哪儿看出此诗深意的。
出了系统,我想去找钱智商,没料到苍井溢竟一直坐在旁边,一边看《红楼梦》一边等我。感动之余,我决定把消息先告诉她,“巨款没让我卷走,可是也没了,现在公主你一文不名了!”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眨了下眼,就懂得了啥意思,高兴地一拍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快跟我说说经过,我真的得跟你拜师,提高水平。”
我苦笑一下,“可别,我这是流氓无赖的手段,威胁加利诱,小心把你给带坏了。”
“晨老师,别保守了,我其实早已经学坏了,也不在乎再坏点了。”她笑着说。
我叹口气,“你怎么跟钱总似的,让人没法说不。好吧,上你办公室说吧,这儿净是游客。”
听了我跟凤姐过招的过程,她很感慨地说:“嗯,顾问钟老嫌我红楼梦知道得太少了,这回我真懂了。我呀,跑跑外边的事还将就。怪不得里面有事,钱总老是让你去呢。”
“你可别,早晚要害死我。其实,聘你就是跑外边的,哪成想里边还有那么多要交涉的事呢?”
说曹操,曹操到,钱智商来了。一定是操作员在一边听了我和苍井溢的对话,打电话告诉了他,而他也等不及了。“事情办成了?快说说经过。”
“刚跟小苍讲了一遍,越讲就越觉得自己像黑社会。”
“胡说,你是红色黑社会,革命的黑社会。讲讲,讲讲。”
人越聚越多,听到消息的都跑来了。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公司刚遭遇重挫,老总和搞公关的甚至在游客重地被悬赏通辑,大家都估计起码得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操作开放大观园的事。可是仅仅过了一天,问题一举解决。旅游形势本来就向好,再向游客推出新项目游大观园,正像书中的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大家的兴奋称赞,使我在系统里突然涌上来的惶惑感消减不少。
潘学来了,抱怨道:“怎么你干这么件大事,也不告诉一声,要独揽大功啊?我这带刀护卫不是白当了吗?你就不怕一个人去,那什么凤姐把你悄悄收拾了,把钱吞了?”
我笑笑说:“抱歉没叫上你。不过我倒不害怕,凤姐是毒辣,不过她不是黑社会,不会搞杀人越货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