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唐松灵有些颓丧得放下手机,手肘撑着膝盖,低垂着的脑袋好久都没抬起来。
蒙蒙的学费,苗韵的医药费,房租,昨晚刚刚欠下的赔款,每一项都消耗巨大。
而他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不到三万。
要不是苗韵要复查,他不会在这多待哪怕一秒,太费钱了。
本想给蒙蒙尽量提供好一点的生活环境,想让穆宁不再只用一百块钱一整套的劣质护肤品,但是他没日没夜的工作,还是没有改变哪怕一点点现状。
蒙蒙还是穿着儿童区打五折的衣服,穆宁还在餐厅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低声下气地看顾客的脸色,挨老板的骂。
他好像一直都在努力,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甚至让周边的人跟着自己一起沉沦。
还有那个人。
他曾经是怎样优秀骄傲的人,后来却为了自己,终是低下高扬的头颅。
不过还好,幸亏他已经离开了。
窗外已是艳阳高照,昨夜像是要淹了世界的大雨早就停了,连地面都被太阳蒸腾得一点水汽没有,好似昨晚根本没下雨。
生活还在继续,街口两个不对付的中年妇女仍然见面就掐,楼下那只脏兮兮的小狗还在,昨晚不知道掉进了哪个泥坑里,更脏了。
而本该平行线的两个人在某个过去巧合的节点相交,又迅速扯远,并没有激发什么连锁反应,世界仍然忙碌又平静,没有一丝变化。
唐松灵送外卖的同时琢磨着干点别的,因为突如其来的负债。
他去报警,但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才发现,那辆突然冒出来的摩托车是辆新车,还没挂牌,雨又特别大,拍出来的东西失真严重,几乎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所以,这个冤大头他是非做不可。
唐松灵很平静得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倒霉,从小到大,怎么着也该习惯了。
那天晚上的大雨像是把他的魂从身体里浇出来了,看似一切正常,其实内里的腐败在那一刻开始加速。
他游离在半空,看着地面那个自己麻木的取餐送餐打电话挨骂,看他机械得吞下两块钱一个的素包子,又穿梭在大街小巷。
看似忙忙碌碌一刻不停,可惊雷下那张掩在暗处精致又熟悉的脸像块顽石一样固执得横在脑中,卡在呼吸道,梗在心间,不管往什么方向看,那双猩红的眼都在视线之内盯着他。
快疯了。
他其实不在池律的公司干活,只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外包团队,专门干一些危险作业。周天本该去厂里干活,毕竟像他这种社会底层是没有什么周末可言的,即使老板偶尔仁慈一下放他们半天假,也会被各种零工塞满。
即使这样,也是他在工地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以来为数不多的一份像样的工作。
但现在他决定不继续干了。
明知道不会再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际,当然,除了刚欠下的赔款,但他还是决定辞职,因为有碰面的可能性,昨天下午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惧怕一切和他产生交际的途径,哪怕只是路过。
天刚蒙蒙亮,穆宁迷迷糊糊听见动静,探头往客厅望了望,支起上半身将蒙蒙踢到一边的被子又拉过来盖到肚子上,轻手轻脚下床,掩上房门之后才低声喊住要出门的唐松灵,“今天不是要上班了吗?怎么还去送外卖,再说这大清早的也没人点外卖啊。”
唐松灵往身上套马甲的动作停了一下,“我辞职了。”
“辞职?”
穆宁立刻皱起眉头,“这工作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他说着,又像妥协一样,低低叹了口气,将穆宁拉到沙发坐下,沉重道:“最近。。。。。。确实遇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