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甄女史要说什么?”
甄凉道,“眼下虽然还是秋日,但京城地处北方,入冬也就是转瞬的事,得尽早筹备起来了。”
成总管闻言恍然,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幸亏甄女史提醒,否则咱家险些误了大事。”
这几年跟着桓羿住在凤京,那边确实百般不如京城,但气候却温暖湿润,往往要到十一月才会入冬,过了正月就会渐渐转暖,只有那么两三个月是冬日,连雪都下不起来。那样的天气,屋子里烧一盆炭火,就能熏得暖暖的,自然也就不必做什么额外的准备了。
京里可不一样。就是百姓之家,也要做棉衣棉鞋,弹新的棉被,翻修屋顶,备足柴炭和过冬的食物……宫中能做的准备就更多了。
虽说这些事,六宫局和内监局肯定会准备,可若不额外打点,送来的东西也就没有那么精心。他们这些人也就罢了,殿下身子才刚刚好转,过冬的事可不能疏忽。
“成总管照料殿下辛苦,偶尔疏忽也是有的,娘娘派我过来,不就是为了查缺补漏?”甄凉笑道。
成总管连连点头,已经品出了甄凉的意思,是想插手和光殿的事了。
若是在之前她刚来的时候,贸贸然提出这种要求,成总管自然不理会。如今甄凉帮着桓羿调理好了身体,眼看也得到了他的信任,再提这些话,就是应有之义了。
女官在各个宫殿的地位,本来就只在太监总管之下,统筹诸多事宜。甄凉只是行使自己分内的权力,他当然不能拒绝。
再说,甄凉也不是自作主张,而是先来找他商量,这也是成总管对她最满意的地方。殿下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成总管也不喜欢,因为容易惹来意料之外的麻烦,如甄凉这样懂规矩,就很好。
因此他便顺着这话问道,“不知甄女史有什么建议?”
“成总管也知道,我是蒙白姑姑举荐入宫的,先前在六宫局受训,也颇认识了几个人。咱们和光殿的东西,多是皇后娘娘吩咐从六宫局拨来,如今咱们既然要早做准备,还是该与六宫局通个气,免得送来的东西对不上,平添麻烦。”甄凉道。
她说起话来口齿清晰,和声细语,又说得清楚明白,成总管不由点头道,“是该如此。那此事,就交托给甄女史了。”
其实这也是成总管的尴尬处。
莫说是如今,就是当年先帝和宸妃还在,桓羿仍旧是备受宠爱的九皇子时,成总管在宫中的地位也只是看着高,其实并无实权,平日里行走办事仗的是宸妃的势。到现在,桓羿离宫三年,宫中早就换了一批人,就算还有一二旧人,也能看得清风向,不会随意照拂和光殿。
所以甄凉刚来的时候,觉得桓羿这里的东西样样都是看着好,其实只是面子货,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事,只要能用,时不时兴倒也无妨,桓羿三年没追过京中的潮流,用这些东西也不觉得不妥。茶他是不喝的,都赏了下面的人。那些陈年的贡茶,给桓羿喝不合适,他们这些人喝却也是高攀了,因此不必计较。
可是过冬的东西却不可这样疏忽。若是衣裳不够保暖,皮毛不能挡风,炭火全是烟尘,怎么能给桓羿用?
甄凉将此事揽过去,成总管也是松了一口气,自然无有不允。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甄凉每天早起就往外跑,总要申时前后才会回来,去厨房做一道晚膳要用的汤或菜,之后回房抄几页经书,便熄灯睡了,过得十分规律。
桓羿一开始没在意,就算早膳没有看到甄凉的手艺,也忍住了没问。
如今他身体渐好,有了胃口,厨房的饭菜也开始花样翻新,荤素搭配,倒也没那么期待甄凉的手艺了。
桓羿觉得自己之前过分关注甄凉,如今便刻意不去在意。
然而连着好几日都是如此,他心里也难免疑惑。只是压住了没有问,后来还是听忍冬和半夏闲话,才知道了她这几日白天都要去六宫局,也不知在忙什么。
宫女们只能看得见眼前的事,自然猜不到甄凉的动向。桓羿疑心甄凉是在打探消息,或是有什么别的谋划,所以才如此活跃。然而这事她竟没有跟自己商量,不免又令她心下皱眉。
于是这晚他用膳时,成总管正好有事要回,就在一边侍奉,桓羿便仿佛不经意般问,“这几日外面热闹得很,都在忙什么?”
“不过是看要换季了,把一些该收的东西收起来,该摆的东西摆出来。”成总管道,“正要请示殿下,去凤京之前,您的东西大都收起来放在库房里了,如今咱们回来了,可要开库房取出来?”
其实这个问题早该问了,但之前成总管一直不敢问,生怕触动桓羿的心事。现在见他似乎走出来了,才敢开口。
桓羿微微一怔,旋即摇头道,“锁着吧,还不是时候。”
成总管虽不知何时才是时候,但还是点头应了。
桓羿见他不说话,又问,“咱们殿里所有的人都在忙入冬的事?”
成总管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还以为是担心人手不够用,便道,“殿下的东西不多,这几个人就够用了。”反而是说到这个问题,他又想起一事,“对了,百灵儿遣了丫头来说,平日里闷得很,想去花园里散心,殿下看……?”
桓羿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略一沉吟,便道,“原是来的时候,人多眼杂事多,怕不方便,才拘着她,如今都安顿好了,自然不必再如此。她也有家人亲属,中秋才过,不论她是要逛花园还是出去访亲探友,都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