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皱,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接着重新?闭上眼,把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继续捏眉心,含糊地埋怨:“你手凉。”大热天?的,我还没嫌你胳膊热呢……“要不王爷自己来?”他把胳膊往回一抽,翻身坐起,怒视着我:“你这什么态度?不愿意伺候赶紧走!”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有?些人就是远比近香!我本来是要走的!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走!债主!真?是欠什么都别欠人情!“愿意愿意,超级愿意!”我一把将他抓回来,陪着笑狗腿道:“不过这个也涂得差不多了,还有?别处吗?”他先瞥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没动,接着仔细看了看我,似乎在分辨我的诚意。我不自觉地瞥了眼屏风,心想你最好说?没有?!要不一会?儿美人泡浮囊了!“看什么?屋里没别人!”他简直就是个读心大师,一眼看透我的想法,嫌弃道:“有?的话也不用你!”明?明?这么嫌弃,下一秒却?毫不客气地伸出脚来!您是什么血型啊,怎么这么招蚊子!从脚面到脚踝,几个大包都快连成片了!我蹲下给他细细涂抹着,他痒得不断往后缩,我只好抓住他的脚踝,牢牢钉在地上。室内除了风吹卷帘的噼啪声,一时再没其他声音。“屈辱吗?”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讽刺。我就知道,他这个人气性大,没那么好哄。不刺我一顿不算完。仰头望过去,他也正盯着我,眸色深沉,审视的目光中带着点刻薄,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较劲。“闻名天?下的大清1715年8月20日康熙五十四年七月初十晴为免有些省府提前粉饰官员业绩,巡视名单是保密的,只有雍亲王心里有数。昨天他并没通知第一站在哪里,按我的理解,此次巡视考核是以省为单位的,天津隶属于直隶省,而直隶省的巡抚衙门在保定,我们一行应该不会在此停留。当我提着小箱下楼,却见其他官员肩上只挂了个褡裢,明显没有要退房的意思?。看来起的早的,已经得到了最新通知。他们?不咸不淡地?和我打了招呼,阴阳怪气地?说?雍亲王早就出门了。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吏部?官员板着脸教育我:“秋童,在京城你不必坐班,可以散漫。出来巡查,代表朝廷威严法度,要是不够严苛认真?,地?方官就不会把你当回事。不仅处处打摆耍赖,还会想方设法糊弄你。那考核结果如何精准?原本以你的官职办这个差,就有很多人不服,要是再闹个笑话回去,哼!”虽然?不留情面,倒也中肯。我脸一红,抱拳作揖道:“方大人教训得极是,之后我一定注意。”既然?六点起床算晚的,那我下次四点起,就不信还能?叫你抓住小辫子!方铭淡淡一点头,招呼众人:“大家快走吧,再过半个时辰,知州衙门就要开门了。”我把小箱交给掌柜,紧跑两步追上他,一边卖力打扇,一边虚心讨教:“方大人,天津只是一个直隶州,知州才五品,之前的考绩都由直隶省负责,这次焉用这么高规格的考核团队?”他被我扇得有些受宠若惊,老脸挂不住,脚步放缓,清了清嗓子道:“雍亲王领的皇命是巡视考核,既要巡视各地?财政民情等,又要对当地?官员进行考核。考核分两种,一为考满,二为考察。考满是官员任期内的定期考核,一般三年一次,吏部?主办。二为考察,考察是主要是针对有问题的官员,包含八项:贪、酷、昏、老、病、浮躁、不作为和才力不及。凡属这八种人,都要被清除。”明白了。考察是有目的的,为了筛除问题官员。看来天津有问题。一般小问题,直隶省就能?解决。这次越过省府,直接入驻当地?,恐怕问题不小。可是天津离京城这么近,能?有什么大问题呢?难不成真?有灯下黑?我们?出京第一站就是天津,查不查都要在这里落脚。天津知州昨晚喜滋滋来来迎驾,知不知道自己要被查呢?我正要跟他们?上马车,忽被年晓玲叫住。“大人起的好早,险些错过了。”她?跑的有些急,刘海都乱了。我生怕这句‘好早’叫方大人听见?,赶紧迎上去,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我要去衙门办公,你想同?去吗?”她?摇摇头,低声道:“王爷吩咐,让我随你去钞关数船。”啊?数船有什么用?诚然?,我这个翻译官,原本是用于和海盗对话的,去衙门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是跟着长?长?见?识。既然?他有吩咐,那就听令行事吧。不过……起的晚的也有人通知,就我没有!我叔他是不是有点公私不分?生气归生气,怎么连吩咐工作都故意略过我……真?是个小心眼子。这次不哄他了,看他气性?到底有多大吧。我就不信当皇帝的人,还能?因?为不涉及原则的小事儿和下属一直置气!为了多看多听,我没有坐车,戴上假发,换上粗布麻衣,扮成晓玲的婢女?,为她?打着伞徒步出行。晓玲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容貌气质一绝,在外面绝对支棱得起来。不过她?时不时就要回头给我打扇擦汗,搞得主不主,仆不仆的,不伦不类。只怪我这顶假发跟帽子似得,太捂汗。“有车不坐何苦来?”晓玲很少出门,脚力远远不及我,很快也热得出了一身香汗。我打趣她?:“快别给我扇了,要让你哥知道,非得打死我。”她?有些尴尬,歉疚得看着我,低声道:“我不告诉他。”啧!这没出息劲儿,我都不想说?她?!倘若她?不是我领导的宠妃,我定要给她?好生洗脑一番!“哎,这谁家的姑奶奶,长?得真?俊来,叫声哥来听听!”正走着,斜旁有个提眉横目的泼皮标上来,沿着河边紧随着我们?。他歪带瓜皮帽,敞着衣襟露肚皮,脚蹬蓝布袜子、花鞋,辫子接上大绺假发盘在头顶,浑身上下写着无?赖。我们?俩后面紧跟着两个王府侍卫,各个威武雄壮,他是没看见?,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把晓玲拉到身后,仔细打量四周,只见?这种打扮的人竟不少。尤其是钞关附近,要么忙着指挥早到的船只靠岸等检,要么正吆喝苦工搬上搬下,看着有点权力,但?又不像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