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你?送回葡萄牙,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带走,这里没有人能阻止我?!你?想吃烤兔子吗?我?也特别想。卡伯拉修道院的烤兔子简直无与?伦比!我?听说圣诞节的时候,神父会邀请教区最?忠诚的信徒来吃。你?被邀请过吗?”这些话似乎勾起了玛丽亚的美好回忆,她下意识点头:“哦,上?帝知道,我?是最?虔诚的。”厨子刚要说话,被我?伸手制止了。我?接着询问:“可异乡人不让你?吃。我?真不明白,一只?烤兔子而已,他们?为什么偏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你?。你?不是宾客吗?如果在葡萄牙,哪怕你?敲开陌生人的家?,他们?也会分你?一只?兔腿。”玛丽亚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是的。我?的家?乡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这里的人残忍霸道奇奇怪怪,他们?竟然说吃兔子会长兔唇,这简直太荒谬了。我?们?从小就吃烤兔子,从来没有人长过兔唇。”兔唇……唇腭裂!我?姐姐的闺蜜怀孕的时候跑来我?家?偷吃鸭脖,抱怨她婆婆不让吃兔子鸭子和螃蟹。说吃兔子孩子会唇腭裂,吃鸭子孩子手脚会连蹼,吃螃蟹太寒凉会流产!玛丽亚当时在孕期!我不由瞥向她的肚子。汉服宽大,但能?看出来腹部平坦,微有隆起,也和正常人吃多了差不多。可她胸脯丰满,腰肢很宽,不由让我想起昨天在提督府门口那个疯女——这应该是生完的状态吧?她是半年前来到总督署的,怀的肯定不是常坤的孩子。那会是谁的?堂堂一个总督,会对谁的老婆孩子如?此上心?“秋童!”常坤忽然喝了?我一声,“你?是在审她,还是在教她指认别人?”他紧张了?!他怕我用葡语问出什么不该知道的!仿佛一道闪电劈中?天灵盖,我忽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荒谬的猜测,若坐实为真,不仅能?反将常坤一军,还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挤满班房的官员提醒我,这里是常坤的主场。他现在只?是想把我打成妖魔鬼怪,并不想要我的命,等他意识到,我已经知晓了?他的惊天大秘密,肯定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保命要紧。“回总督大人,我只?是在问她来自何处,并非不想用汉话问,刚才的情形您看到了?,她连日常吃喝都听不懂。”我转头看向厨子,“伙头张!”厨子立刻直起身子大声道:“回大人,她的声音我认得,正是之前住在观音阁的贵人。”我点点头:“好,之前她叫你?改良葡国菜,说过汉话吗?”常坤眯了?眯眼。厨子吓得肩膀一缩。我往他跟前一站,挡住常坤,轻声道:“说实话。总督大人亦不想让人诽谤本官。”厨子不再犹豫:“说过几句,叽里咕噜的,听不太?清。”“那是谁帮你?们沟通的?”“是她的侍女。长脸大眼睛那个!”我转向常坤:“总督大人可听到了??我和?玛利亚对话,她听不懂。厨子和?她对话,她说不清。汉话水平这么差,却能?说出那么一大段诽谤我的话,岂非怪哉?她的侍女既然能?说葡语,定然也可以给她传达一些谬语。请总督大人将她提来审问,若是故意污蔑朝廷命官,应当治以重罪。”我把这件事推到侍女头上,希望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可常坤已经警觉起来,不想放过我,沉声道:“她的侍女并未见过你?,为何要诽谤你??刚才我当她疯言疯语,现在听你?一席话,倒恍惚了?。你?非要借题发?挥,到底意欲何为?”立即有官员附和?道:“总督大人,从京城到江宁,此女所?到之处,无不是非丛生、血流成河。老夫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不详之人。”我笑看过去,“见识少也值得骄傲?”他被堵得一噎,面色酱红,朝常坤一抱拳:“总督大人,她巧舌如?簧,多?说无益。为免皇上、雍亲王被鬼怪蒙蔽,咱们应该立即找个茅山道士来开坛做法,以鉴真身。”图穷匕见!想必茅山道士早就找好了?!我虽然不怕鉴,却怕他们作伪,把谣言坐实。要是常坤足够狠绝,甚至可以当场以除妖的名?义把我打死。等四?爷回来,一切都晚了?!这是料定了?他不会为个死人得罪整个福建官场吗?还是笃定法不责众?亦或者,本身就是冲四?爷去的!他昨天杀了?那么多?人,,一定是动?了?他们的集体利益,所?以杀我以警告他:休要妄动?福建官场!此刻我才意识到情势比我想象中?更严峻,不禁手脚僵硬,心脏狂跳。“不可!”这时候班房外面传来杨猛的喝声。他挤不进来,在外面跳着脚喊道:“总督大人万万不可任由下属如?此作践钦差随扈!”常坤皱着眉抬头向外看去:“是谁在外面喧哗?”门口?的官员往旁闪了?闪,杨猛被人推搡进来。他撩袍跪倒,“下官长乐知县杨猛。”接着抬起头,直面常坤,朗声道:“下官听见洋人诽谤我大清官员,而镍台大人不思维护国体,更不念同僚之谊,只?因?几句颠三倒四?、毫无根据的话,就要用怪力乱神之人羞辱秋大人。其用心险恶,与原刑部侍郎杜斌和?直隶司李达可谓同出一辙,令人不寒而栗。未免悲剧重演,下官已自作主张,派人去请钦差大人回来主持此事,不妥之处,请总督大人责罚。”好杨猛,及时雨!这哪里是请罚,分明是威胁!雍亲王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很快回来。他们根本来不及走完作法、审判、处死的流程!“本官用心险恶,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刚才嚷着找道士的官员恼羞成怒,一脚将他踹倒,又狠狠一脚踩到他脸上,“你?要是个好东西,怎么会从礼部被贬到这里来了?!”“镍台大人!”我喝住他,“打骂朝廷命官是犯法的。”他嚣张地?扯了?扯袖子:“本官掌管一省司法刑名?,不用你?教。本官就是看不惯这种下流走狗,想教训他,之后自去刑房受罚,不可以吗?”说罢狠踹杨猛的头。杨猛把自己蜷成个虾米,被动?挨打,一声不吭。我蹲下去挡在他身前,“你?当着总督大人和?福建各级官员的面儿动?私刑,可真是个好榜样。不如?连我一块儿打,省得找什么茅山道士了?!”而达哈布已经拔刀挡在我身前。他一拔刀,常坤的侍卫也纷纷拔刀。那些人各个凶悍,绝非等闲之辈。“胡闹!都胡闹!”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常坤总算发?话了?,“一个疯女人的疯言疯语竟在总督衙门引起这般轩然大波,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在场的都给我把嘴闭紧,切不可让这些话流传出去!都散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已无暇顾及谣言,只?能?先吃了?这个暗亏。镍台也顾及雍亲王,不敢再提茅山道士之事。但怎么才能?带走玛利亚呢?如?果她真生下了?邓三脚的孩子,就是扳倒常坤的关键!要是今天带不走她,以常坤的谨慎,绝不会再留着她。就在我犯愁的时候,常坤已然发?话:“来人,把玛利亚带走,立即找船送往澳门!”玛利亚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身边的衙役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走了?。这一去,恐怕不是澳门,而是地?狱。“总督大人……”我刚一开口?,常坤就蹙眉打断我:“秋童,把她送走是在保护你?,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再让她留在这里说疯话,保不齐连雍亲王也要质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