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这个!”他递给钱伯伦一个铁盒子,单手托着他的小姑娘,诚恳道:“谢了,伙计!”钱伯伦微微一摇头,刚要接过?来,我赶紧提醒道:“那是烈酒!”“真不正经!”玉梅啐了安德烈一口,上前扶起钱伯伦,“走吧钱大夫,我扶您到前厅喝凉茶。”安德烈不以为意,所有?心思?都被掌中?那团小肉球吸引了。“你该去看看孩子的母亲。”我提醒他。他戳着孩子的小手指,随意道:“如果你是孩子的母亲,我愿意留在北京。”……你当然愿意了。我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还?是大富婆,谁傍上我舍得撒手啊?!嘭!身后装满水的木盆忽然被人踢倒,一个形色匆匆的巡捕营官差带着一身血迹朝我奔来。是季广羽常派来送信的下属。他抹了把汗,朝我跟前噗通一跪,大喊道:“秋大人,季大人在安定门外执行公务时被歹人刺伤,我们想将他送到大清医专救治,可门卫拦着不让进,我们不敢硬闯,请您派人打个招呼,再找个好大夫来救命!”废话!那是学校,又不是医院,哪能收治伤员!为了杜绝一些无?赖旗民和流氓地痞进去偷抢教学资源(珍贵药品就不说了,连大体?老师都有人偷!),我特意?雇了四个门卫,交给?安德烈军事化训练了半年才让上岗。可是季广羽在步兵统领衙门当主事,干的是文职,怎么会去执行?公务?以他的身手被刺伤,那得是个多大的场面?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他的伤情。“伤到哪里了?严重吗?”没来及多想,问着?话,我已经开始往外跑了。跑到巷子口,身后之人才追上来,“不严重,大人别急。”说得晚了。跑的太急,一转角迎面撞上来一头牛,想刹车,眼见来不及。“小心!”伴随着?这声惊呼,我整个人被人腾空一挪。大黄牛处变不惊地哞了一声,慢悠悠从旁边掠过,赶牛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似乎在?想,刚刚是怎么瞬间挪移的。“看什?么!赶牛走?路中间,你还有理了!要是蹭掉我家大人一根毫毛,要你牛命!”巡捕营官差一吆喝,赶牛人一瑟缩,赶紧催动?大黄牛跑了。等他们走?远,我转身往那差役脑袋上拍了一掌,怒道:“季广羽你好大的狗胆,连我都敢戏弄了!”“姐姐是怎么认出我的?”他嘿嘿一笑?,不等我回答就傲娇道:“我知道了,是不是被我刚才的反应震惊了?”“屁!是你刚才那句小心忘了变声!”他仿佛没听见似得,摇头摆尾地撒娇:“看到姐姐这么为我着?急,就是真被刺一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真混球。我刚抬起巴掌,他又嘟了嘟嘴,委屈道:“我都回京两年了,和姐姐说话的次数还凑不齐两个巴掌,每次都公事公办,连个笑?脸也不给?我。我还当姐姐和我生疏了……这世上,我只有姐姐了,要是姐姐疏远我,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算是外貌协会,可我有正常审美,他顶着?这张脸撒娇,只会让我更冷酷,“那我给?你娶个媳妇吧!”“不要!”他立即板起脸来,倔强道:“我的小仙女不可替代。”……油嘴滑舌,但是管用,一腔怒火顿时?熄灭。巡视江宁已经过去六年了,这世上人人都在?变,似乎只有我们俩还停在?原地。我不变的是容颜,他不变的是心境。那年七夕他对我说,‘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大人一定会相信我’。六年说短也不短,但比起一辈子,还是不够长。最好用一辈子来验证。我将他带回妇产医院,借用戒芳的办公室,让人给?他打了盆水。等他擦完脸上的血迹,才问他:“顶着?别人的脸干什?么去了?找我做什?么?”他趴在?桌子上托腮将我看着?,笑?眯眯道:“干点不能让姐姐知道的坏事儿。”我知道白莲教从未放弃拉拢他,不免担心。他从来都有读心术,还会蹬鼻子上脸:“姐姐要是怕我走?上邪路,得时?不时?关怀我一下呀。”“……关怀的还少吗?吃口荔枝都没忘了你!”见面虽少,书信来往却没断,不时?还差人给?他送点银子吃喝。他哼了一声,“不比靳驰多。”……我从手腕上扒拉下一串象牙念珠,递给?他:“这是ban禅额尔德尼赐我的念珠,你戴在?身上可以消业。”他才不管有什?么用呢,抓过去放在?鼻下闻了闻,喜道:“姐姐带了几年了?”“昨天才戴上。”脸上的笑?刚刚要垮,接着?又灿烂起来,“啊,姐姐刚得到的宝物也舍得给?我,靳驰一定嫉妒死了!”人家靳驰都和招娣分分合合好几次了,就你还在?这儿玛卡巴卡,女朋友没有,男朋友不谈,孤家寡人一个,让我放心不下。他好不容易逮着?我这一次,有的没的说了好多,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开始说正事儿。“春晖堂的上线查到了,和安东尼一起倒卖鸦片的是一个红带子觉罗,名叫鄂扎,没什?么正经差事,就是个闲散宗室。不过为人仗义,从小就呼朋唤友广结八方?,和几个黄带子阿哥也玩得不错。真想切断他这条财路,恐怕得得罪不少人。”得罪人也不能怵。从开放海禁以来,流入内陆的鸦片越来越多,虽然远没到清末那么突出,但因为烟土关税太高,大部分都是走?私货,通政司已经接到多地海关奏报,请求朝廷出台相关整治措施。醒目的是,这些折子几乎都提到了传教士。这几年,文化交流和贸易交流一样活跃。俄罗斯和大清互派留学生之后,欧洲各国紧随其后。康熙信任的外国人只有传教士,因此留学生入关都要通过教会,到北京后,也都由各个教堂管理。多年以来,一直有传教士参与鸦片走?私,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现在?有了各国留学生这个载体?,他们走?私的渠道更多了。另一方?面,为了降低底层老百姓的文盲率,经过两年努力,我才说服康熙和几位重臣,邀请葡国教会派出更多传教士来华,开办了教会普济识字班(教会出钱,聘请中国老师,传教士管理学校)。这些散布在?各地的传教士都已经或者有加入走?私队伍的可能。如果不在?朝廷严令处理之前整顿他们,会对我的教育事业产生巨大影响。廖二看我决心很大,便?道:“要不我去把鄂扎杀了,只要他死了,剩下哪些小喽啰闹不起来。”我敢肯定他白天穿官服拿笔,晚上穿夜行?衣拿刀,所以当了这几年官,还是一身匪气?,动?不动?就用原来那套办法,但我也清楚,大多数情况下,他挥刀都是为了我的事儿。“非常时?期,别捅篓子。”我跟他简要说了下现在?的形势。康熙年纪越大,疑心病越重,有时?候给?我说些感性的话,就让我留在?畅春园,过几天等他把这事儿忘了才会放我回去。南书房大臣经常嘱咐各部要员和顺天府府尹,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平稳,任何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尽可能化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先在?内部杀鸡儆猴,拿安东尼祭天。鄂扎嘛,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就让他再蹦跶两年。”安东尼也不是那么好动?的。他和十四的关系一直不错。甚至明知道我和四爷的关系牢不可破,每次见了我,还要不厌其烦地和我说十四的近况。十四也从未切断对东堂和慈善院的供养,慈善基金会每年都会收到到一笔不署名的巨额捐赠,应该也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