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道:“她该和我?一样难受吧?”我?笑着摇摇头:“不?,她畅快地想,啊,我?那素未蒙面的人渣老爹一定伤你不?浅。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都是你应得的。”“她……比朕洒脱。”才不?是呢。她只是比你幸运很多,有个真心疼爱她的好养母,让她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一直被认可,从?没有遭受过冷暴力和否定质疑。“她还告诉过我?,这世上人人都可以挑剔我?,只有父母不?可以。因为是他们把我?生成这样,根本没问过我?愿意不?愿意。父母对孩子只有教育规劝的义务,没有否定打压的权力。否定孩子,就是否定他们自己。”我?用袖子抹掉他的涕泪,轻声安慰:“也许她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不?喜欢你身上最像她自己的那部分。你是祖宗和先帝选定的皇帝,是我?选定的爱人,你绝不?是个糟糕的人。”他闭上眼点点头:“朕已经?无法再做好儿子、好兄长,唯愿为大清做个好皇帝,为你做个好男人。”1724年2月14日雍正二年正月十七日风和日丽年前最后一个月,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彻底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为持续了将近四年的卫藏战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正月十五,他班师回朝,晋封一等公。其?赋闲多年的长兄年希尧被起用为广东巡抚,妹夫胡凤翚被任命为苏州织造兼苏州浒墅关监督,年逾八旬的老父亲年遐龄也获加尚书?虚衔。其?妹年晓玲被册封为贵妃。不?幸的是,此时晓玲已经?‘病入膏肓’。这几年,‘照清女士’一直活跃在《大清周报》和《江南商报》的版面上,早已是享誉南北的知名女作家,但?晓玲本人却藏在圆明园深居简出,几乎不见人。为了?蛰居,也为了?应付年家人,她对外的说辞要么是怀孕,要么是小产。在外?人印象中,她是名副其实的圆明园宠妃,既有身份又有宠爱,一直在怀孕,每年都小产。自然而然地,身体一年差似一年。年家每次来?人探望,她都装得惟妙惟肖,泪水涟涟地捶床:“我有罪啊,我对不起?王爷的厚爱啊,这辈子不给王爷生个儿子,我死不瞑目啊。”……我现在是彻底相信她会骗人了?。比殷素素的儿媳妇赵敏还?会!其实她现在比没流产之前还?健壮!从我出使俄罗斯回来?就一直帮她调理身体,而且她在圆明?园没什么烦心?事,既不用宫斗,也不用伺候婆婆,更不用看男人脸色。每天看看书,写写文章,学?学?英语,和我的小圈子牌友打打牌,偶尔还?能看四爷被我气?得暴走,心?情舒畅,吃嘛嘛香。除了?偶尔接到埃文的信会伤怀几天,平时连我都羡慕她。有一段时间,我被她这种轻松闲适的状态麻痹了?,忍不住想,如果她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但?在她写的故事里,每一个主?角都在向往自由,每一个主?角都为追求更高的理想而赴死。而大洋彼岸的埃文一直保持单身等着她。所以我还?是得履行承诺,帮她死遁。在德妃葬仪上,她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仅把自己化成病秧子,还?跪晕好几回。内命妇都看在眼里,相互唏嘘:好命的年妃怕是活不长了?。于是好多人去劝皇后:眼瞅着年妃一脚迈进阎王殿了?,快别让她在这儿跪了?,要跪出个好歹,怎么跟皇上交代?皇后哪儿能当这个坏人,三番五次派人去请示皇上:能不能让年妃免跪?皇上知道晓玲打得什么算盘,根本不想配合她做戏,每次的回复都是:免。可晓玲非得‘挣扎’着爬起?来?尽孝,坚持要履行儿媳妇的职责,终于在葬礼结束后成功‘吐血’。从此就缠绵病榻,再没能下床。这次年羹尧来?觐见,皇上特许他见一见年贵妃。我担心?年羹尧觉察出异状,或对晓玲发难,特意从旁压阵。不过?我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去,而是等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去。为见外?臣,晓玲穿上了?贵妃冠服,衣服故意做得宽大,配上‘命不久矣’妆,只把她衬得枯瘦如柴,好像随时会咽气?一样。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满脸泪痕,颤颤巍巍站起?来?给我行礼,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我怀里。年羹尧本来?面色阴沉安坐不动,见晓玲给我行礼,好似才想起?我的另一身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他穿着四爪团龙服,戴着红宝石顶戴双眼花翎官帽,气?势上比多年前更有压迫感,不过?态度稍有所转变。“秋大人。”他抱了?抱拳,脱下帽子抱在怀里,斜睨着我:“贵妃让你费心?了?。”如果这句话?换个说?法,换成‘你对贵妃费心?了?’,就完全是另一个姿态了?。这样说?,表明?他还?没有狂到非把晓玲抬得比我高。其实,皇上早已开始忌惮他了?。他总领西北三省,现在又亲自攻下了?西藏、青海,势力范围囊括大半个中国。关键是他和四爷的关系从来?称不上‘甜蜜’,从一开始就是‘强扭的瓜’。从他带兵西征,四爷就派人密切监视。康熙驾崩之前,西北的探子曾传回密报,年羹尧和十四爷虽然一个在拉萨,一个在青海,但?书信来?往非常密切,在其中一封被截获的信中,年羹尧称十四爷是唯一一个有‘乃父风范’的皇子。康熙驾崩之后,年羹尧和十四在拉萨交接兵权时,还?曾密谈一夜。身在北京的四爷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为了?笼络他,对他百般关心?,说?尽肉麻话?,那卑微姿态,我看了?都辛酸。不知道究竟是皇上的诚意打动了?年羹尧,还?是十四不想霍霍他爹留下的大好江山,最终他们没谈拢。但?只要十四还?在,年羹尧还?守着西北大军,这两人还?是有合作的可能。十四是皇上的亲弟弟,杀是不可能杀的,为了?国家安定,只能剥夺年羹尧的军权,将他调离西北。为了?全君臣情谊,给彼此留足体面,皇上希望他主?动交出兵权回京任职,在元宵节国宴上,还?让十三爷以‘兵部尚书’之职暗示他。但?他以一句‘为皇上战死沙场是奴才的荣耀’就将这个话?题模糊过?去。更过?分的是,十三爷打圆场说?了?一句:“每个男人都曾有过?英雄梦,看年大将军如此威风,臣弟也想在疆场上为皇上效力。”年羹尧却哂笑道:“要是十三爷在奴才帐下,奴才不敢让十三爷上马,万一颠坏了?,皇上找奴才赔,奴才怎么赔得起??”我就坐在十三对面,眼瞅着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皇上拳头紧握,刚要发作,八爷就笑盈盈开口道:“亮工啊亮工,枉你还?是进士出身,这些年光顾着舞刀弄枪,把读过?的书都还?给师傅了?吧?孔明?先生稳坐帐中,破曹降璋,打过?无数胜仗,谁说?将军只能在马上指挥千军万马?”这话?给十三爷找回一点脸面,却没切中要点。张廷玉不急不缓地补充道:“廉亲王所言极是。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能将将者谓之帅也,怡亲王是帅才,年大将军是将才,若怡亲王上战场,只要定好战略,让年大将军奉令冲锋陷阵,必定战无不克。”年羹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是自然,十三爷指东,奴才绝不敢往西。”皇上这才冷哼一声,“怡亲王治大国若烹小鲜,朕可是一天也离不开他。再说?,都往好处想想,往后最好太平一万年,将士都回家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