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子归,你在想什麽?&rdo;雅重月悄无声息自背後粘上来,拿过他梳子,&ldo;我替你束发。&rdo;
拂晓微光自轩窗射入,照拂在端坐镜前的人侧脸,柔和微光,给那清俊美好的人镀上烟雾般如梦色调。雅重月持著玉梳,看呆了过去。
这个人,与他朝夕不离,晨起睁开第一眼看见的是这个人,闭上眼抱在怀里安心睡去的也是这个人,为何丝毫不觉厌烦,反是每多经一日,心里就更将此人盛得满满,感情好似要决堤泛滥的河水?
他弯下腰,音色中带了几分难耐的嘶哑,已不知是多少遍直率说出赞美:&ldo;子归,你怎能这麽美……?&rdo;
换做从前,听见皇帝口中这般逾矩话语,柳从眉一定退避三舍。而此时此际,境况不同从前,雅重月不是他认知中那个统号天下的泉夜帝,他也不是雅重月谆谆诱导的师长或一朝首辅柳从眉。
雅重月是个病虚体弱的半大孩子,而他是他的子归。
这场颠覆了原本立场与真实身份的相处,若是梦境,只怕也长不了多久……
眼中酸涩,柳从眉任由他双手揽住自己腰,脑袋埋在发间轻嗅。
不一会雅重月又咳嗽起来,趴在柳从眉肩胛处,一手抓著心口,呼吸困难的大口喘气。
抬手制止受惊而要站起身搀扶自己的柳从眉:&ldo;无妨……咳咳……一会、一会就没事、咳咳……了。&rdo;
面不改色将手掌上咳出的鲜血挪到後衣摆擦干,不给柳从眉看到。待平复了强烈心悸感,又笑嘻嘻继续亲吻那坐立不安的人:&ldo;看,不是,咳咳,好转了吗。我们用过早膳後,去荷花池赏金鲤如何?&rdo;
那人二话不说便是拒绝:&ldo;不行,你身子弱,倘若吹风患了伤寒,要如何是好?&rdo;
&ldo;我闷死了!&rdo;有些不满的撒娇。
&ldo;你听话。&rdo;
&ldo;子归,要是我死了,你会後悔没有答应我这一点点要求。&rdo;眼珠一转,做起恶劣玩笑,&ldo;呐,当我遗愿带我去玩好不好。&rdo;
柳从眉脸刷的白了,猛地回过头来盯视笑容可掬的雅重月。明知他孩童心性只是故意这麽说来逗他玩,却仍因联想到最可怕的结局而身子连连发颤:&ldo;你,不许这麽说!&rdo;
&ldo;子归疼我,子归带我出门……&rdo;他就知道这一招有效,跟那两个老是来灌他药的少年说到&ldo;死&rdo;字时,那两人也是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自觉拿捏到子归的痛处,雅重月越发得寸进尺,死皮赖脸央求道:&ldo;就去一会,没有别人,就我们俩,不会被骂。&rdo;
他一边说一边摇晃柳从眉手臂,凤眸睁得大大的,竭力做出水灵灵的可怜表情。
还赌咒发誓:&ldo;你不陪我去,我今天就不喝药。&rdo;
两人形影不离月余,柳从眉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记得走出内寝,舞英殿南侧不远处就有一个荷花池,只好无奈应允:&ldo;你先服药,我便……带你出去走走。&rdo;
他守在他旁边,应该不至出什麽事罢?
8月末9月初正是荷花最後怒放的季节,一汪碧水中数百朵荷花亭亭玉立,深绿叶片中一片红豔招展。荷叶下方,几十条金色鲤鱼自在游弋,穿梭不休。雅重月掰了些许糕点碎末扔下,池中便是一波波涟漪动荡,鱼儿你争我抢,纷纷浮上水面。
皇帝拍著手,欢天喜地对旁边柳从眉道:&ldo;你看你看,很有趣对不对?你喜欢不喜欢?&rdo;
他站得离池边太近,扔食时身子几乎趋到水面上去。柳从眉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急急把人拉到身旁来:&ldo;小心。&rdo;
雅重月指著转眼已将糕点哄抢一空的金鲤群道:&ldo;他们吃得真快,我再扔一些。&rdo;
挣脱了柳从眉的手,身体前倾,将剩下的糕点高扬出粉末,飘飘洒洒落入池中。
意犹未尽,雅重月干脆蹲下去,将沾了糖粉的双手伸入略冰的池水里搅动,逗引挤不入争食圈的其他金鲤前来围绕他指尖打转。
哈哈笑道:&ldo;子归,好玩,你也来……&rdo;他急著回头看柳从眉,突然一阵气血翻涌,一口丹红毫无预警的喷吐而出:&ldo;噗……&rdo;
污血染入池中一片粉红,金鲤纷纷逃离开去,雅重月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就朝水面直直栽倒。
&ldo;重月!&rdo;
柳从眉心跳瞬时停止,不顾一切扑上前去抱住皇帝腰,就地一滚,将人扑倒在池边。
雅重月倒地仰面向上,发尾为池水打湿,惊魂未定的剧烈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