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从眉知晓。&rdo;
两字&ldo;知晓&rdo;,说的人面色不改,心尖微颤;听的人眼沈如水,心头五味杂陈。
&ldo;朕本无心,是顺你的意思。&rdo;
&ldo;你期望朕娶亲,朕便娶;你要朕立後,朕就立。就连你想让蝶儿跟你姓,避开帝家风云,远离宫里住到这偏宫别院来,朕也一并允了。你防人非议,要朕一月只宜踏入一次,朕依旧默认。&rdo;
&ldo;只是,从眉,你那般爱朕,却不肯在此事上分毫妥协?&rdo;
&ldo;你我心知肚明,朕想立的皇後,从来就只有──&rdo;
&ldo;皇上。&rdo;再不能由他这般柔情款语的娓娓诉说,柳从眉怀抱婴儿起身,淡淡语气遮掩内心涌乱蹿动的气息,&ldo;若妃娘娘性子柔和,端庄大方,他日定能担当起这後宫之首的重责大任,母仪天下。&rdo;
他侧过身背对著皇帝,送客之意昭然。雅重月瞅著他背影,痴痴看了好久。蝶儿返头过来冲自己父皇微笑,雅重月一阵心酸,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拳。
屋内静谧无声,半晌,皇帝惆怅起身,俯身向前,亲吻孩子格格笑的脸颊。
再复将那人闭眸不语的脸轻轻扳过,在那柔软唇瓣上深深印下一吻。
&ldo;从眉,你知朕心。情在,不能醒。&rdo;
门扉咿呀,明黄身影黯然远离後,转瞬沈寂再临。
柳从眉轻轻亲吻偏头凝视自己的小女婴,喃喃复述:&ldo;情在不能醒。重月,你之心,亦是我之心──&rdo;
但你我之间,并不单单只可牵涉到情。
前半生苦苦纠缠,後半生咫尺相伴,是不越雷池的理智,也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这样就足够了。
他茫然想著。
但面上那冰凉的湿意又是什麽?
听闻大婚当日,泉夜帝在婚宴上破天荒饮了过量的酒,步履蹒跚醉倒在新房门口。
但奇怪的是,洞房花烛夜,当时的若妃、後来被册封为淑庄皇後的新娘,在新房却是苦等了一夜直至困倦不支睡去,也没见著皇帝身影。
翌日一早匆匆洗漱出门,正欲开言询问皇帝的贴身太监,却在另一间外观与新房布置摆设别无二致的内室门口,撞见一个掩门而出的清雅身影。那人垂著眸,正转身离去,皇後只来得及看到那人侧面温润美好,以及雪白脖颈上衣襟未曾遮掩住的点点殷红,一派旖旎风色。
皇帝的贴身心腹不落痕迹侧身挡住皇後娘娘的视线,略微尴尬的笑了一笑,却并不解释。
蕙质兰心的皇後当下便骤然明白皇帝昨夜究竟去了哪里。
手抚摸上小腹,她淡淡转了身。
史载泉夜帝与淑庄皇後相敬如宾,共同生活五十七载,举案齐眉,夫妻同心,但膝下仅育有一子,於泉夜帝某日雨夜驾崩後继承帝位。
正史记载中,一生戮力於江山社稷、勤於朝政、兢兢业业的泉夜帝唯有此一根独苗,视若珍宝,呵护有加。
而民间野史却言,皇太子并非泉夜帝仅有的子嗣,泉夜帝在民间尚遗有一子;远离正宫的那处院落小隅,泉夜帝下朝後便要去往一探的宫中禁地,也间或传出过婴孩的哭声。
大著胆子的文官们,甚至会背地里交头接耳,说殿上的左将军和大理寺少卿,虽则容貌不尽相同,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与皇帝眉目轮廓的惊人相似,应当就是当年那个院落小隅中传出哭声的婴孩,其长大成人後的样子……
至於那名容姿非凡、嫁去异国做了王妃的叫柳千蝶的女子,光看皇帝派了三十多驾送亲马车浩浩荡荡护她出城,就知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有时候,青史流芳的故纸堆中,你我看到的,大抵不过沧海一粟。
而掩藏在历史长河中那些真正芳华绝代的故事,则是如鱼饮水。
有情人自知。
《焚香》2011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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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千帐灯(一)月圆x秦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