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俞仲尧睨着孟滟堂。
孟滟堂到了他近前,将方才的顾虑用冠冕堂皇的言辞讲述出来,末了道:“你跟小皇帝逼着我陪你走这一趟,行,我认了,但我不是陪你去送死的。”
俞仲尧慢条斯理地回一句:“你可以不去。”
孟滟堂眸光一寒,“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付琳犯的是怎样的死罪?”
俞仲尧弯唇微笑,“便是无罪,她杀不得?”
“你若是执意如此,别怪我不给你清净日子!”孟滟堂语声压得很低,语气却很恶劣。
俞仲尧笑意更浓,是尽显锋芒的那种笑,宛若烈日下的冰雪,悦目,却寒凉入骨。他策马转向前路,语气散漫地吩咐阿行:“去。二爷若是有兴致凑热闹,带上他。”随后扬手打个前行的手势,照常赶路。
付琳已是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她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无助地望向简西禾。
简西禾手里多了酒壶,他旋开盖子,翻转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倾洒在青草地上。
付琳神色呆滞,整个人都僵了。
简西禾眼神里有同情和不屑。同情是因着到底相识一场,不屑是因着付琳的愚蠢、自以为是。
付琳是如何把那名见过些世面的侍卫收买的?她对那名侍卫说,只要事成,她这个人,就是他的。
她就是那样的行径,近几年来一直是通过这种手段与人交换,别人帮她如愿,她付出她的姿色、身体。
这样的人,他在这种时刻能给予的,也只有一点点同情。别怪俞仲尧对她已到了厌恶的地步。
以与她有牵扯为耻的,又何止一个俞仲尧?
自然,简西禾知道,这样会让人觉得他绝情、不仁。在别人眼里,那到底是曾与他定亲的女子。无所谓了。
愿意理解的人,不需要他解释。看准他恶劣的人,解释几天几夜都没用。
说到底,他过往中的太多是非,在外人眼里的太多疑团,都无法对谁解释。
以往不屑,因为不曾期望一些美好。如今想要清清白白,已无可能。看一眼还想找俞仲尧继续理论的孟滟堂,他赶上前去,无声地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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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琳死了。杀人这回事,俞仲尧从来言出必行。
整个下午,章洛扬与沈云荞分外沉默。
反常不是为着俞仲尧的狠,他从来就是那样的,无意隐瞒谁,并且无意改变这种为人处世的方式。她们以前听到的传闻,比眼见的他的手段还要狠,但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的事实,尤其是关乎一个人生死的事实,带来的震慑超出想象。
这事情让她们分外清晰的意识到人世无常、强弱之别。
鲜活的一个人,变成一具破败的尸体,不过朝夕之间。
不论这个人在自己、别人眼中如何,遇到绝对的强者,卑微弱小如蝼蚁。
孟滟堂出面讲情未遂,亦是让人感触良多。
在朝堂也是至为尊贵呼风唤雨的人物,眼下落入弱势,再不甘、再愤怒,也要接受,吞咽下无形的屈辱。
人只有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变得足够强大,并且要努力的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奢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安稳岁月、迤逦光景。
不然的话……
俞仲尧对这件事的想法却很简单。
午间,他有过短暂的犹豫,想着是不是等到夜间将付琳不声不响地处理掉,不让洛扬知道实情。最终还是否定了这心思。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知道很多为人处世的方式已不可更改,相信她或许比他自己更清楚。已经如此,除非重活一次,否则只能让她接受。
他是不够好,一辈子都与善良二字无缘,但是总比做表面功夫欺骗她要好。
至于付琳的生死,是他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对这种人从无耐心,男女皆如此。留着她做什么呢?要她继续自以为是的班门弄斧?凭什么惯着这种品行的人?
黄昏时,俞仲尧放慢了速度。
章洛扬策马到了他一侧。
他侧头凝着她。
她报以一笑,“你是你,我是我。往后我不会变成你这样,也不会变成付琳那样。”
俞仲尧由衷地笑开来。这三言两语,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