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远远的,有交警的警铃声传了来。
麦影西终于从那种混沌空白的状态里回过神,她轻轻抬起手,扶住她身上的雷皓天的肩膀。
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是毫发无损的,不过,雷皓天似乎就不那么乐观了,不过,他的呼吸仍然很均匀平稳,应该也没有受什么重伤。
不得不承认,雷皓天的车技很好,所以,能够在方才那千钧一发地时刻,力挽狂澜。
峻——可是,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护住她呢?
她以为,至少雷皓天是讨厌自己的,对于这种讨厌的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你怎么样了?”她低低地问。
膳他的肩膀稍微动了动,然后,雷皓天坐直身体,仰面倒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容地,重新抽出一支烟,点上,头扭向窗外,等着交警过来处理——不得不等交警,他方才试了一下,门已经自动卡住了。
其实,麦影西做那种疯狂举动的时候,也根本没想到结果会如何,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与雷皓天在一起,她其实是不会考虑后果。
那个男人,有一种沉稳而深不可测的魅力。好像能处理任何情况,在任何时候,都能接住她的胡作非为。
——不过,事实却是,雷皓天也是一个疯子,一个不亚于她的疯子。倘若在最后一刻,在最后一刻,他没有踩下刹车,那么,他们真的会冲下大桥吗?
这样同死……麦影西突然笑了出来,有种劫后余生的余庆,又觉得异常滑稽。
雷皓天却没有笑,他并没有看她,目光仍然停留在窗外,他淡淡地问道:“你不想活了吗?”
那个女孩,在冲下大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冷静得让他心惊。
这怎么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应该有的表情呢?
他真的,越来越看不透她,也正是因为看不透,连讨厌她的情绪,也那么复杂,复杂得让他几乎自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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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活了吗?”雷皓天这样问她。
麦影西苦笑,笑了一会,她回答说:“当然是想活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不想活了?你已经一把年纪了,陪着你死确实划不来。”
雷皓天又是一头黑线。
一把年纪?
他不过比她大八岁而已。
虽然情知麦影西是在插科打诨,可还是让雷皓天很是无语。
“你呢?在最后一刻,你在想什么?”麦影西不等雷皓天继续说话,她喧宾夺主地反问了过去。
“想死。”雷皓天极冷淡地丢下两个字,重新仰躺在座椅上,淡淡的烟雾朦胧着他的脸,从他漫不经心放在扶手上的手臂上,不停地留下殷红的血来,他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样,那张英俊得有点强势的脸,第一次,呈现出它脆弱的本相,这样完全放松的雷皓天,眉宇间有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与自厌,唇色很淡,眼睛很自然地微垂着,黑色的眸子在暗沉沉的车厢里,好像透着些微的蓝色。
就好像蒙上了一层沙纸一样,朦朦胧胧,明明就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好像永远也抓不住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想死?”她兀自哽了哽,极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年才俊,有房有车,长得又这般妖-孽,麦影西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不想活下去的理由。
不过,在方才放任汽车信马由缰的时候,他的决绝,并不亚于她的一分。
平心而论,在那一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苟生的打算,宛如两个真正的亡命徒一样。
她赌的是他,而他赌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这个问题,雷皓天仍然没有回答她。
警笛声很快就响在了耳侧,身穿黄色安全衣的交情已经站在了车窗外,雷皓天探出身去,和他简单地交谈地数句,然后,又打电话给阿来,让阿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待一切办妥后,车门也打开了,雷皓天先行下车,然后转到驾驶舱那边,拉开门,将气囊后面的麦影西也拉了下来。
“他们不会要检查我的驾照吧?”麦影西好像在此刻终于有了一点好孩子的意识,知道没有驾照随便开车,是要被罚款并且拘留的。
雷皓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难道刚才开车的人不是我吗?”
他说得那么笃定,兼一本正经,麦影西却一头雾水,不过,转过头看看交警睁只眼闭只眼的表情,立刻了然。
想必,早已经贿-赂好了。
真是——黑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