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晚上,到底还是在车上将就了,等麦影西睡着后,雷皓天独自出了门,他打了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后,一个人送来了银行卡,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回到车里,叫醒她,“影西。”
“恩?”她睡得迷迷糊糊,浓浓的鼻音,很可爱。
“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他说。
恳“哪里?”她努力睁开眼,惺忪地看着他。
“你醒了就知道了。”雷皓天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继续睡吧。”
“那你呢?”麦影西揉着眼睛,人已经坐了起来,“我陪你开车。”
让“不用,你睡吧,如果你在我身边看着我,我会分心的,开夜车也会不安全。”雷皓天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如此叮嘱。
麦影西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反驳,只能重新窝回座椅上,夜晚起了许多雾,前路显得那么模糊,叵测难辨,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一辆车里时,那个时候,他问她,“那一起死,行不行?”
没想到,半年之后,那句戏言,又如此真切地摆在她的面前。
“你说,如果现在出车祸了……”她很欠揍的,乌鸦嘴一样冒出一句。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能在一场车祸里一起死,那未尝不是一件庆幸的事情。
雷皓天猛地刹车,专注地看着她、
“影西,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不会出任何意外,不会遭遇任何不测,你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很好,一定要,一直活下去,除非上天决定将你带回去,否则,绝对绝对不要放弃自己。”他说得很郑重,眼眸漆黑而认真。
麦影西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不能语。
“答应我。”他再次强调着这句话,好像,如果麦影西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看着她。
“嗯。”她终于点了点头,轻声答应着。
雷皓天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汽车重新启动,在夜色苍茫着,朝着一个麦影西不知道的地方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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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天,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又过了好一会,大概是觉得车里的气氛实在太过沉凝了,麦影西。
“梦想?”雷皓天的头动了动,作势考虑了许久,“没什么特别的梦想,一直以来,只是想打倒我父亲,而这件事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对于其他的梦想,似乎没有想过。”
“那现在想一想吧,倘若没有你父亲的事情,你最想做什么?”麦影西很执拗地问。
“……不知道,大概,想当一个摄影师吧。”雷皓天微笑,回答,随即反问,“你呢?”
“我想当建筑师。”麦影西很笃定地说道,这个理想,一直存在着,也一直很坚定。
“像顾延卿一样的建筑师?”他一面开车,一面问。
“恩,像顾延卿一样杰出的建筑设计师。”麦影西点头,毫不避讳。
雷皓天腾出一只手来,又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嗯。”她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有关于生命,关于梦想的话题,自此戛然而止。它们的太过沉重,每每谈起,都能在两人心中扫下一层阴霾。死亡的阴影无所不在,梦想,只是挂在天边的海市蜃楼。
黎明前,麦影西终于撑不住,又睡了一会。雷皓天却开了整整一夜的车,等到了第二天十点多钟,他的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片广阔的草坪上,那里的云很低,天很蓝,景色美得人近乎窒息。
“我们到哪了?”麦影西揉着睡意浓浓的眼睛,推开车门时,只觉得一股清爽的风迎面拂来,好像天地已经焕然一新。
“彩云之南。”他也从车上走了出来,抬头仰视着头顶的天空,轻声道。
“好美……可是,我们来这里干什么?”麦影西又是感叹又是疑惑。
“睡觉。”雷皓天丢下两个让麦影西瞠目结舌的字,合上车门,在山坡上,找一个最靠近太阳的地方,就这样闲闲地躺在了草地上。
芳香的草坪,带着泥土的味道,让整个人都恨不得与这片土地同化。他开了一宿的车,大概是真的困了累了,麦影西躺在他的身侧,手握住他的,十指很自然地交缠在一起,雷皓天转过身,面向着她,头抵着她平躺的肩膀,孩子一样,全然放松,又显得那么脆弱无依。
他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睡颜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像被蜻蜓扰后的涟漪,温柔地颤动着。天为盖,地为席,麦影西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地一吻,也合上了眼睛。
驱车千里,只为了这样的一次深眠,在最明亮干净的色彩里,天地之间,只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