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琼的问题,让李一杲再次思考,对“完美的人”这一概念做了进一步阐释:所谓“完美的人”,并非指人本身无瑕,而是指人不断追求完美的心态。这种追求是持续变化的,而在这一过程中,某些行为可能在他人眼中成了“污点”,但这要具体看谁在评判。
在当今社会,如果一个人大部分表现有闪光点,只有小部分有污点,那么经过社会舆论的传播,那小部分污点往往会被夸大十倍,而那些闪光点却可能黯然失色,最终这个人可能变得一无是处。就像司马南那样,他被扣上了“夹头”的帽子,就连他那些符合社会道德观的爱国言论,也会因为是他说的而遭到批判。人们批判的并非他的观点本身,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所以无论观点对错,他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发泄。甚至他喝的酒,都会成为批判的对象,这种现象在社会上已经屡见不鲜。
那么,面对这样的社会现状,我们该怎么办呢?其实,李一杲和赵不琼早就有了答案:那就是不做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而要做“坏人”。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坏人,当他的恶行让整个社会都感到恐惧时,自然会有大儒为他辩护。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杀一人是凶手,杀百人是屠夫,杀百万人则成了英雄,而杀亿万人以灭世者,那就是救世主。”道理都是一样的。
既然社会现状如此,李一杲与赵不琼也深知此理,那为何还要围绕“完美的人”这一主题展开讨论呢?原因在于李一杲提出了一个前提,即“盖棺定论”:人活着时选择做好人或坏人,而“完美的人”这一评价,则是死后由社会给出的。
听完李一杲的分析,赵不琼又问道:“大师兄,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只有死后盖棺论定的人,才能评判其是否完美?活着的人,就只有不完美,而无完美可言?”
李一杲沉默片刻,最终表示赞同赵不琼的看法。
赵不琼收起严肃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问李一杲:“老公,那你觉得宗老怎么样呢?”
李一杲轻轻挑眉,半开玩笑地答道:“呃,你确定想听实话?”
“不然呢?”赵不琼反问,假装生气地嘟起嘴,“假话谁愿意听啊?”
李一杲脑海中浮现出宗老离世时,人们纷纷缅怀的场景,电视上许多人深情回忆他的事迹——他从不轻易解雇年长的员工,即便他们已过45岁;他的瓶装水始终坚持用纸箱包装,只为让生活困苦的人能捡到纸箱换钱。这些事迹曾经深深触动了李一杲。然而,娃哈哈在瓶装水界的激烈竞争和所使用的各种手段,也备受人们诟病,他也有所耳闻。那么,对于谁来说是善,对于谁来说又是恶呢?
他想起赵不琼曾讲过的“下山救灾”的故事,以及“应缘、化因、消果”这六个字,心中忽然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说道:“两只老虎打架,一只老虎用计谋杀死了另一只,在老虎的世界里,它可能是恶的;但这只老虎没有吃掉另一只,而是将其丢在荒野,让弱小的生物得以分食,对于这些弱小的生物来说,它又是善的。一个企业家,在成长到拥有足够能力时,能在自己的领域内,通过‘应缘、化因、消果’的方式,让弱势群体得到帮助,那么,他就是完美的人。无论他有多少瑕疵,有多少人给他泼污水,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评价。宗老就是这样的人,在我心目中,他就是完美的人。”
李一杲仰头把手里的AD钙奶一口喝干,有些无奈地继续说:“大多数人起步的时候,不过是普通人,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就已经够呛了。我们努力装出一个好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还真不是个好人,假装好人,也不过是为了把创业项目做成功而已,你觉得呢?”
赵不琼没有否定李一杲的观点,她点点头,补充道,“其实,能不能做到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方向对不对。我以前总觉得,老师让我们寻找初心,要我们发下宏大的愿望,设立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和理想,不过就是忽悠自己、忽悠别人相信而已。但是,你上次跟我说的‘装’,为啥要装,还说那是以假修真。这几天,我真的想明白了,理想和目标很假很虚,是个假大空的目标,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但是只要我们一直都假装我们就是这样的,装的久了,我们可能就不知不觉成了我们假装的那个人。如果那恰好就是我们的初心和理想,那就是我们其实‘以假修真’成了。”
赵不琼说的“以假修真”,让李一杲心里一动,恍惚又有一根心弦被触动了,他想起自己两夫妻拜师的无问僧是修道者,但是,他根本看不出无问僧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那些道教修道的书籍,李一杲也没少看,知道什么是“以假修真”,道教的假是指肉身以及功名利禄那些表象的东西,真是指本我、真我升华到“真灵”的状态,或者叫做真仙的状态。李一杲一直都深信无问僧的所谓修道,只不过是一种修行哲学,而不是那种玄幻小说里面打打杀杀,称霸宇宙的修行。
赵不琼的拿来打比方的话,让他又想起“面具呆的久了,就以为面具就是自己的真实面目”那句话,也许,这也是一种“以假修真”?
李一杲若有所思,笑道:“咦,老婆,你是不是忽然顿悟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装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李一杲轻轻拍了拍赵不琼的手,满眼欣赏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艺术品,“老婆,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但是,”赵不琼轻轻甩开李一杲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天我的想法有些变化。”
“啊?”李一杲有些惊讶,又抓回赵不琼的手,捧在手心里,一脸狐疑地问,“老婆,是我们的目标变了,还是你觉得我们的初心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了?”
“都不是,”赵不琼抽回手,捋了捋秀发,微微一笑,“是我们的‘以为’变了。其实,真正的目标和理想并不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是在我们身边,就在眼前。”
“哇哈哈哈,”李一杲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小确幸’?这个说法我挺有感触的。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目标和理想,你就在我身边,智慧与美貌并重,无双美色赵不琼!太棒了!这就是我最真实、最触手可及的小确幸。”说着,他又一把抓回赵不琼的手,紧紧地握住不放。
赵不琼甩开李一杲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嗔怒。李一杲见状,急忙又伸出手牢牢地握住,“我没说错吧,对不?咋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赵不琼别过头去,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
李一杲赶紧赔笑,摇晃着赵不琼的手,他们今天刚刚从沙湾古镇开会回来,而开会之后公司马上要开张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他当然知道,赵不琼说这些话,当然不会无的放矢的,他赶紧回归正题,笑道,“好啦好啦,知道啦知道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一开始就不要有恶意?但是,这真的可能吗?就像我们做的人力资源方案,还有今天的‘混沌因果薪酬制度’,都在想办法调整员工的待遇,这也算是一种恶吧?”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商场就像战场,充满了尔虞我诈,甚至有时候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想要完全不做所谓的‘恶’,似乎不太可能啊,我的夫人。”
赵不琼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盯着李一杲的双眼,“你刚才说我们的人力资源方案是想办法降低员工的待遇成本,这看似是一种作恶。但是,我们并不是为了剥削员工来谋取自己的享乐。我们只是在努力让员工的付出与他们的回报相匹配。即使员工年纪大了,创造力下降了,那又怎样呢?许多年龄稍大的员工,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份工作,以及与这份工作相匹配的收入。我们不需要人为地提高他们的待遇,然后为了节约成本而不得不解雇他们。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是在作恶,反而,我觉得这是一种至善。”
“哇哦,夫人,你现在也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会讲大道理了?降工资也变成是至善了?太棒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呀?快说来听听,我洗耳恭听!”李一杲抓着赵不琼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可是非常非常,用心聆听的哟!”
赵不琼微微一笑,她太了解李一杲了,脑子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些,只不过在诱惑自己讲出来具体的措施而已,不过她也并不抵触,这也是她擅长的地方。
滴水岩公司的人力资源制度已经尘埃落定,由张金枇负责管理。可奇怪的是,赵不琼怎么突然和李一杲聊起了这事儿?原来,赵不琼深知业务人员的脾性。滴水岩公司废除了佣金制,底薪又采用了一套让老业务员摸不着头脑的新模式,这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感。但是,还有一个人比赵不琼还着急,那就是张金枇。李一杲和赵不琼开车回深圳的路上,张金枇就给赵不琼发了好几条信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想听听赵不琼对业务人员管理方面的具体想法。
在张金枇看来,滴水岩公司刚通过的人力资源体系和制度就像个理想模型,她希望所有员工都能在这个模型里形成新规则。但她也担心,理想与现实之间可能有很大的差距,生怕这个理想模型一开始就被打破。
对于内务部的人员配置,张金枇还挺有信心的,就算招聘不顺利,她也有办法解决第一批员工的问题。但是,她对外事部,也就是赵不琼负责的那块,心里就没那么有底了。
赵不琼收到张金枇的信息后,心里也很忐忑。万一开局不顺,又得回到老路上去,那对公司来说可是个大打击,对未来的影响也会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