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现在手下将猛兵多,自己肯定是无力与之抗衡,这一点眼下没有疑问。最近,又听说陈友谅挥师东下,连邹普胜、欧普祥、胡廷瑞、康泰等一帮天完旧臣也已归入友谅旗下,正在向池州、铜陵、芜湖、太平一带发起进攻,也不知胜败如何,尚未听说最新的进展。
此刻,明玉珍正坐在重庆自己的帅府之内,心中翻来覆去地盘算着这些事。忽有护卫来报,道是邹普胜太师来至重庆,已从码头上了岸,正向帅府赶来。玉珍心中暗自吃惊:&ldo;此时,邹普胜到重庆来干什么呢?他此番前来,是代表徐皇帝的呢?还是代表陈汉王的呢?抑或是一个都不代表,只是代表他本人呢?&rdo;一切不得而知,不过邹普胜素来名声不坏,与我明玉珍亦无半点过节,他既然来此,我当然以礼相待。随即,玉珍吩咐,打开帅府正门,自己亲自出门迎接。
邹普胜来到明玉珍的帅府门前,便看见明玉珍亲率帅府人员至辕门外迎接,两人见礼已毕,便随着明玉珍一同进入了帅府。
宾主坐定、护卫献茶之后,明玉珍随即开言:&ldo;不知万岁有何要事,敢劳太师亲自前来重庆?有什么事情,万岁只管下旨便是,玉珍敢不从命?&rdo;明玉珍一句话,提到了两次万岁,既在情理之中,又是给邹普胜抛出了一个信号‐‐我明玉珍唯徐皇帝的马首是瞻,除此以外,别无二人!普胜心中自然清楚,明玉珍指的这个&ldo;万岁&rdo;,当然仍然指的是徐寿辉,而决不会是其他任何人。只不过,明玉珍这一问,倒是问得自己一时难以对答了。
邹普胜掂量了一下,这个问题是不容回避的,与其吞吞吐吐,还不如爽爽快快,于是呷了一口茶水,随即答道:&ldo;实不相瞒,万岁最近已在太平路附近江中不慎落水身亡!&rdo;
&ldo;什么?&rdo;,明玉珍剩下的一只眼睛睁得滚圆:&ldo;邹太师,你再说一遍!&rdo;
邹普胜硬着头皮,嘴里呶咧着:&ldo;万岁最近已在太平路附近江中不慎落水身亡!&rdo;
话刚说完,只听得&ldo;朴嗵&rdo;一声,明玉珍已经跪倒在地,随即痛哭失声:&ldo;万岁呀!为臣远在重庆,实在不知啊!请恕为臣不能护驾之罪!&rdo;邹普胜见了,也勾起了自己对徐寿辉的怀念,跟着也掉下了眼泪。
邹普胜正在暗自伤心,只见明玉珍已经爬起身来,径直冲到自己身边,急忙问道:&ldo;万岁究竟怎么个不慎落水?陈友谅现在究竟在何处?你这趟来重庆究竟受何人指使?究竟有着什么目的?请你现在就给我一一道个明白,若有半点含糊,休怪我明某不讲交情!&rdo;
听了明玉珍连珠炮似的发问,邹普胜只觉得有苦难言,于是,索性不顾一切地痛哭了起来。而明玉珍见了邹普胜如此表现,倒反而冷静了下来,再次对邹普胜问道:&ldo;太师不必如此,玉珍也是一时性急,请太师慢慢道来。&rdo;
邹普胜心中也很清楚,明玉珍对自己一向尊重,对自己一般不会有什么怀疑,便将一路之上想好了的词儿说了出来:&ldo;万岁和我等商议,打算迁都龙兴,对于这一点,陈友谅并无异议。行至江州,友谅考虑彼时东征朱元璋正当其时,因而力劝万岁御驾亲征,万岁也便同意了。事实上,这次东征果然成效明显,一举从朱元璋手中夺得了池州、铜陵、芜湖、太平,眼下直逼朱元璋的老巢应天。万岁一高兴,晚上饮酒过量,至船边便溺之时不慎失足跌入江中,因夜晚天黑,待护卫将万岁救上船时,万岁已经断气身亡。国不可一日无主,普胜即和欧普祥、胡廷瑞、康泰等拥戴友谅当了咱天完的家,并已经确定改天完国号为大汉。这次前来重庆,便是受新帝指派,一来宣布新帝对元帅的封赏旨意,二来约请元帅率军东下,集中兵力攻打应天,以早日推翻鞑子王朝,早日实现我大汉一统也。&rdo;
明玉珍听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隔了好长时间,这才拉住了邹普胜的手:&ldo;太师,恕明某直言,太师语焉不详,玉珍听了反生出诸多疑问,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心难安呀!&rdo;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邹普胜站起身来,反过来将明玉珍扶到了座椅上坐定,随即言道:&ldo;玉珍哪!我比你痴长几岁、在天完比你的时间也要长,我得劝你几句了。这人世间弄不懂的事情可说是太多了,有些事,很难、或者根本不可能弄个清楚、明白,该糊涂时且糊涂吧!我等起兵造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推翻元廷吗?陈友谅或许就比寿辉更能办到这一点,你说是吗?他现在封你为莲台省平章政事兼四川行省丞相,也算待你很是看重了,你就依了他吧!&rdo;
邹普胜满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打动明玉珍,不料明玉珍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对着邹普胜言道:&ldo;玉珍再三请太师讲,太师却不肯讲个明白,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鬼了!玉珍已经料定,一定是陈友谅谋害了万岁,玉珍虽然此时不能兴兵为万岁报仇,却决然不会向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俯首称臣,决然不会!&rdo;
邹普胜刚刚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明玉珍又继续言道:&ldo;太师请免开尊口,不看在往日情份,我现在就砍下你的脑袋,不这样,起码也要将你逐出重庆!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河水,两不相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