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是非常美好的气氛。是生怕呼吸再用力一点,就会破坏了这一份和谐完满的美好气氛。
然而黎唯哲却仍然只觉得闷。他目不转睛地低头凝望著始终意识游离,神色恍惚的庄景玉,丝毫没感觉到任何的美好或是安宁。对於他来说,阳光破窗而入晕染出的温暖色调,让这整个房间都充斥著一股厚积薄发,难以忍受的炎炎热气。
黎唯哲满脸不耐地摇了摇头,又动手将本已大大敞开的衣领,再往两边扯得更远了些。他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热,虽然这种事情对於十一月份的d城来说,听著简直就是个黑色幽默。
黎唯哲现在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他今天第几次,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烦躁所笼罩了。他甚至都不确信,到底会是他先一时忍耐不住,一把掐死这个忽视了他无数次,得寸进尺的丑男人,还是在他动手之前,他自己就先已经被这股莫名其妙的烦躁炎热,给活活闷死了!
……唯一确定的是,不管谁先去死,庄景玉都摆明了是一副,不可能主动清醒过来的死样子。
眉川里似乎有淡青色的&ldo;井&rdo;字筋在隐约浮动跳跃,黎唯哲扶了扶额,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好让狂暴躁动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想来这还真是有够好笑的。黎唯哲这辈子就算是对著他妈,也都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压抑忍耐过呢。他半眯著眼睛,模糊看不透神情。他在想,如果自己现在的模样真被他妈给看见了,可指不定那个最爱装嫩撒娇卖萌的老女人,要用什麽话来说她的宝贝儿子。比如&ldo;啊,哲哲你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rdo;……类似这样的。
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哪怕只是想想那个语气,黎唯哲都可以恶寒得全身起鸡皮。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著庄景玉的,这种莫名到近乎匪夷所思的强大耐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好像有一种,他已经把自己这一生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今天,都用在了这个人身上的奇怪感觉。
眉头皱了皱又再次不厌其烦地松开展平。指尖微一用力轻松扯断庄景玉的一根头发,黎唯哲沈著声音说:&ldo;喂,醒过来,我还有问题要问。&rdo;
最开始只是在一个小点里泛滥发难的尖锐刺痛,却很快蔓延扩散成一整片头皮的瘙痒麻痛。虽然程度减轻,可是因为范围扩大的缘故,竟反而变得令人更加难以忍受。
於是黎唯哲就这麽清晰地看到,庄景玉眼睛里四散的柔光,终於一点一点地聚合靠拢──尽管其中夹杂了几朵翻腾拍打,似有决堤之势的泪色浪花。有那麽一瞬间黎唯哲感到怒意汹涌,但这种心情很快,就被另一种平静柔和的力量给安抚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一点同情这个生活坎坷的可怜男人。至於更深的,他懒得去想那麽多。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黎唯哲缓缓开口。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一抹怒火中绽放的温柔。
&ldo;你……和几个人,做过?&rdo;
&ldo;……?!&rdo;
庄景玉听完蓦地瞪大了眼睛,眸光里盛满了不敢置信。
黎唯哲猛一刺激。
&ldo;啊,对,是我忘了。&rdo;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定下的规矩,庄景玉是只负责点头和摇头的。垂下眼眸沈吟半声,黎唯哲换了个问法,&ldo;你应该只和一个人做过吧?&rdo;
…………换汤不换药有什麽意思!!!
庄景玉仍然死死瞪大眼睛紧盯著黎唯哲,目光里的不满愤怒显而易见。很明显他是觉得黎唯哲的这个问题,深深侮辱了他的道德和人格。
於是庄景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能看到从他眼睛底投射而出的熊熊怒火一拨强过一拨──其实光是这种眼神,就已经足够让人清楚答案了。
可是黎唯哲却不干。
如果不亲眼看到庄景玉点头的动作,他会觉得像是有一根细刺哽在喉咙,虽然不至於很痛,可总归是让人有一种,难以下咽的不舒服感。
黎唯哲眯起眼睛,毫不在意地对上庄景玉那一双写满羞耻愤恨的眼光。他将脸上的神情伪装成一百分的惊诧讶异,甚至就连那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口气,也都很有天赋地,模仿得惟妙惟肖。
&ldo;哦?难道是我猜错了?你居然不止……是和一个人做过?&rdo;
&ldo;……!&rdo;
堪比一声惊雷落在耳边轰然炸开,庄景玉被震得眼前一黑,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这下他竟然连点头都给忘记了,气极般地咬咬牙,喷著怒火的音节早在神经给出反应以前,就直接冲破了久违暖流的干涩喉道:
&ldo;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rdo;
呼……
话音即落的瞬间,黎唯哲神情里的惊讶便毫不掩饰地从他的眉眼间一晃而过。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装的。
而终於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麽的庄景玉,他脸上的惊讶,也同样不比黎唯哲少。
慢慢眨了几次眼睛,像是在消化自己刚刚居然开口讲了话这一惊悚万分的事实。片刻後,庄景玉僵硬地扭转脖子,偏过了头去。
真是……太丢脸了,庄景玉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如此闷闷地想到。他居然又一次,被黎唯哲给刺激得完全丧失了自制能力,变得不再像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