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姐姐凝视着我,然后又把视线投向继续在铁丝网另一头找着手指头的芳和先生。
在开始帮芳和先生之后十天的晚上,我坐上姐姐所开的轻型汽车到大学去玩。那所理工大学位于距离我家徒步不到三十分钟的地方。姐姐在鸣海玛莉亚生前借了很多cd给她,这些cd似乎全放在大学的研究室里,姐姐计划去拿回cd,顺便跟大家吃顿很晚的晚餐,而我也要求参加。
我对大学这种地方很感兴趣,以前就一直想来看看。高中二年级的我也该开始决定自己将来的前途了。我知道就经济上的考量,要继续升学是困难了点,不过我姑且也把进大学念书列为考量之一。此外,我也想看看鸣海玛莉亚念书的地方。
坐在助手席上时,我的身体窜过一阵恶寒。我擤了擤鼻水,姐姐便说[我才刚刚铺上椅套,可别沾到鼻涕哦]。太迟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擦掉滴到椅套上的鼻水。
不明的细菌侵入了我的身体。体力一天一天迅速衰退,连坐在椅子上都觉得痛苦。待在自己房间里时,我甚至可以听到耳鸣。耳洞深处回荡着女人拨头发的声音。我觉得自己一步步接近死亡,仿佛玻璃瓶里的她随时要把我带往某个地方。
姐姐的轻型汽车开进了大学校园,在高大繁密的树木背后,是一群巨大的建筑物。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周遭已是一片漆黑,不过建筑物的窗户亮着一盏盏的灯,看来仍有许多人在里头。姐姐将车停在停车场里,息掉了引擎。
[三年前,我在这里的餐厅和玛莉亚重逢。]
姐姐一边在校园内走着,一边向我解释。
[那是自从国中的毕业典礼之后第一次见到她,所以我有点害怕。虽然之前就听说她进了这所大学。]
姐姐一边看着在校园内熙来攘往的大学生们,无限怀念地眯起了眼睛。
在夜晚的校园里行走的学生很少,但不是全然没有。我想,大学根高中毕竟是不一样的,大学里似乎没有昼夜之分。
那是一栋全新的校舍,里头还有电梯,看来活像个医院。鸣海玛莉亚所属的研究室就位于这栋巨大校舍的三楼。我担心外人是否可以擅自进入,但姐姐一点也不在乎,径自打开门,把头探了进去。
[打扰了。]
[啊,今天恭介也一起来了啊?]
我跟在姐姐后头窥探着室内,只见身穿白衣的三石小姐在研究室里向我们招手。她坐在办公椅上,忙着敲打笔记型电脑。研究室里只有三石小姐一个人,芳和先生和土屋先生好像到别的地方去启动实验装置。
三石小姐帮我们泡了咖啡,于是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环视研究室内部。十榻左右宽的房间里摆满了办公桌和实验装置,当中还有咖啡机和冰箱。三石小姐打开冰箱,搜索着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冰箱里存放的尽是一些贴了标签的试管,看不到任何可以给人吃的东西。
排在研究室里的办公桌当中有一张是空着的。
[这是玛莉亚生前使用的桌子。]
姐姐一边说明一边站到我身边来,并俯视着办公桌。桌上堆放了大量的cd,我想那大概就是姐姐打算拿回去的cd。我把手搁在桌面上,只觉一股冰冷。我闭上眼睛,想起鸣海玛莉亚尖尖的手指头。
[恭介,以后想念这所大学吗?]
三石小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那要看今天观察后的感觉了。]
我把手从桌上移开回答道。
[我衷心地给你一个忠告。别念理工科。如果你想讴歌人生的话。]
三石小姐举起手在眼前挥舞说道。研究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抓起话筒。讲着电话的三石小姐的旁边摆着笔和便条纸。
我想起鸣海玛莉亚的遗书是写在便条纸上的。听说经过笔迹鉴定的结果,遗书的字确实是她亲笔所写的。此时我想到,眼前那些便条纸就是用来写遗书的东西吗?
[恭介,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没事吧?]
姐姐很担心地问道。我摇摇头,拿起备忘纸。
[这个东西一直放在研究室里吗?]
我问讲完电话的三石小姐。她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个?嗯,一直都放在这里。对了,鸣海她……]
研究室的门打开了。芳和先生和土屋先生站在门外。
[鸣海小姐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她经常在那上面涂鸦。没什么,只是这样而已。]
三石小姐说着,回头看向走进室内的两个人。芳和先生穿着白衣,而土屋先生则穿着便服。这间研究室因为进行化学相关的研究,经常要用到药品,因此基本上在实验时必须穿上白衣。土屋先生说自己之所以穿着便服,是因为白衣在不久前弄丢了。
于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前往营业到深夜的餐厅。姐姐和土屋先生都有开车,其他三人就分别搭乘这辆部车。在餐厅里主要都是我和芳和先生以外的三个人在交谈。
我不时望着店内的时钟看时间。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芳和先生也直盯着时钟瞧,在我们四目相接时,他那总是一脸倦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原来你也一样啊……
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口,然而他的心声已经透过眼神传达了给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经过等等力陆桥的末班电车的时间。
离开餐厅后,我们分乘两部车一同前往等等力陆桥。时间很晚了,大家已经可以在铁路上四处游走。土屋先生的车一停在铁丝网的旁边,芳和先生就拿起手电筒,开始爬上铁丝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