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凌白也知道童怜这是猜到了自己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的用意,他面色严肃双眸直直地注视着童怜的眼睛,问:“童大人,您的这份名录可能已经写明了所有朝中叛变的官员,只是四方将领呢。更准确些说,大人你与陛下能确定汪自明的立场么?”这……当然不能。北边边城的将领是沈榭之,他与季桓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名将沈成宏的独子,不管是立场还是私心,童怜都能保证他的忠心;江南提督姚阳伯本就准备退位,身边又有乐丘在,童怜也不担心他们有什么问题;南边的将领也是童怜一手提拔的,唯有与西域接壤的通商路。如果汪自明要叛国……童怜不禁自嘲一笑:“若是汪自明直接将西域人放进来,甚至都能直接叫敌军走管道一路直逼上京城了。通商路啊。”看着童怜此刻的神情,凌白低下了头,他深吸了口气说:“如果我的猜测有误,臣愿意向汪将军赎罪,无论汪将军让臣做什么,臣绝不反抗,只是……”凌白没有将话说下去,不过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他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童怜动了动手腕,等苍布将手指挪开后他才把手收了回来,而苍布见状也是俯身行礼道:“大人身体安好,只是大人毕竟体弱,一会儿我会在方子再加些驱寒补气的草药。”“嗯。”童怜点了一下头,随后又半开玩笑地看向了拾六的方向,说,“现在你算是能给季越一个交代了么?”虽然这确实是季越的嘱咐命令,可现在听着童怜这么说,拾六仍然有些不适应,他变扭地挪开了视线,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勉强吧。”其实童怜没办法听见拾六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这也不妨碍他知道拾六的答案。他轻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现在拾六大人可否替我去准备马车了?”“你要入宫?”不等拾六回答,凌白先一步开口询问道。童怜点了点头,说:“世卿要一起么?”“不必了。”凌白几乎没怎么思考,直接拒绝道,他说,“方才我与你说的……罢了,还是告知陛下一声吧,免得下次他又从哪儿知道消息,随后又要治我的罪。”听着凌白说的这几句话,童怜就有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样子白日里的事儿当真把你吓得不清。”“掌印大人,您是自小与陛下一起长大,现在又与他互通了心意的,你府中的人有你做靠山就算真做了什么,陛下也要估计您的面子,可我不一样啊。”凌白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现在甚至都担心,陛下会因为从前我与你的关系更好些,暗地里给我穿小鞋。”“什么——”等凌白的话说完,最震惊的不是童怜而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拾六。听见拾六如此震惊的声音,凌白也被吓了一跳,他一脸茫然地看向童怜,眼神中满是清澈的愚蠢不解。童怜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先前似乎一直刻意瞒着拾六他与季越的关系,虽说现在被凌白突然捅了出去,但童怜其实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他朝凌白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什么事儿,又小声对着苍布吩咐道:“苍布,你替我送送世卿。”苍布虽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但是对这个结果其实也并不怎么意外,回神地倒也比拾六快了不少。听见童怜的吩咐,他点了点迅速将自己的药箱收拾完毕,随后又朝着凌白做了个“请”的动作。等拾六回过神的时候,偌大的书房也只剩下了他和童怜,他下意识道:“苍布与凌世卿呢?”童怜收拾着桌面,头也不抬道:“先离开了,难道你是想让他们看着你现在这丢脸的模样么?”拾六当然是不想的,只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拾六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半是逼问道:“不对,童怜你别想转移话题。”“你发现了啊。”彼时童怜已经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他说,“走吧,有什么事情去皇宫的路上再说吧。”回想着童怜先前说话的语气态度,拾六也知道他入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也只是叹了口气,故意拖着长音说:“知道了——”原本童怜觉得这事儿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当他上了马车迎面看见的就是拾六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的表情。见状童怜也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赶快问吧。”听完童怜的话,拾六的眼睛都亮了。暧昧虽然童怜说是那么说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拾六。拾六一脸幽怨地看着他,无声地控诉着童怜分明答应了,却不愿意按照先前所说的如实回答。童怜当然知道拾六在想什么,但他心中毫无半分愧疚,坦然道:“我只是让你问,可未曾答应过我会全数回答。”说起来倒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拾六其实这么容易就让童怜蒙混过关。他轻啧了一声,转而道:“如果不是世卿今日不小心说出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吧。”童怜道。这意思便是永远不打算告诉自己了。拾六对自己也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听完童怜的话,他额角青筋突了突。只是他甚至来不及做什么,马车就已经停在了宫门口。童怜的视线径直越过了拾六,将车帘掀开了一个角,对着守门的侍卫道:“我有事,需要入宫一趟。”守门的侍卫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陛下先前有过命令,只要是掌印要出入无论何时都要放行的。”童怜点了一下头,方才准备下马车,守门的侍卫就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中还带上了几分局促:“大人不必下马车了,您要去哪儿直接乘着马车去便好。”侍卫说完,童怜就想到了季越。虽然知道季越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不过童怜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车帘放下又重新坐了回去。拾六也是听完了童怜跟侍卫的对话的,结合着童怜先前说的,忍不住咋舌道:“季明安还挺疼你。”莫名的,听着拾六的话,童怜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刻意无视了拾六,阖眸小憩。见童怜不愿搭理自己,拾六也不自讨没趣了,干脆闭上了嘴。御书房中,季越听见门打开的时候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准备训斥,只是在目光触及童怜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满都尽数收起,脸上的情绪也被欣喜替代:“怜怜,你是不生气了么?”被季越这么一提醒,童怜才想起自己还在跟季越生气,他扭头看了眼已经关上了的房门,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后,便直接忽视了季越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朝着主位的座椅而去了。只这么一眼,季越便知道童怜这是还没气消,别说是消气了,恐怕还因为自己方才的话重新想起了之前自己的作为。为了不再让童怜怒气更甚,季越也不再开口了,只是往旁边站了点儿,将过道的位置给童怜空了出来,方便他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然而令季越没想到得到是,见了自己的举动童怜反倒转头瞪了自己一眼。季越的疑惑只存在了片刻,紧接着他就猜到了童怜生气的理由,开口哄道:“怜怜,我知道错了。”“嗯,知道了也不会改的,是吧。”童怜点头后说。不过他现在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和季越吵架的,所以也就没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而是直接将话题一转,开门见山道,“明安,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司修雅曾经有过辞官的打算,后来还是你劝下来的?”季越回忆思考了片刻继而才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后来虽说是留下来了,但是他已经不怎么管事了。怜怜是发现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