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拾六方才的话又在脑中回忆了一边又一遍,许久之后才终于得到了答案——他是想活下去的。这么想着,童怜像是突然泄了气,整个人往后一靠。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仰着头看向头顶的马车顶,低低地笑了。是了,他是想活下去的,他的心境早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发生了转变,就好比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个瞬间喜欢上季越的一样。也许是因为他们相伴的童年,可能是因为自己记忆中仅有的温暖都是季越所给予的,或者是季越每一次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总之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或许一直“执迷不悟”的人其实是自己。作者有话说:接下来的可能还要晚一点qwq贼船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童怜听着窗外雨点落地的声音,不自觉想起了自己下午睡着时膝盖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他知道那是季越一直再给他热敷,顺着当时的记忆,似乎连带着现在膝盖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也不自觉缓和了不少。等童怜睡醒时,窗外已经没了落雨声,所有的雨水像是想要赶在童怜出门前全部降下似的,所以才会在昨夜簇拥着从云层上落下。因为昨日约了季越出城,所以童怜醒得甚至比以往还要早些。他起身后将屏风上的斗篷取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然后才打开了门吩咐在院中打扫的婢女打些热水来。当他洗漱完毕准备去前厅用膳的时候,婥月这才姗姗来迟:“大人您起了啊!”“嗯,婥月这么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儿么?”童怜点头反问道。婥月说:“陛下来了,现在正在前厅候着呢。奴婢方才安顿好了陛下,正准备去叫大人晨起。”童怜闻言立刻就明白季越估计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状态,所以才一大早就来了童府。一阵清风拂面,些许落叶被风卷起落在童怜面前——是个出门的好天气,若非是今日原本需要上朝的话,童怜的心情应该会比现在更好些。这是童怜回府后才想起来的。当时他骤然听见拾柒凶多吉少的消息,脑子一时间乱得很,也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宽慰季越,便开口让他陪自己去一趟朝安寺,现在想起来或许当时自己也是存了将所有事儿都告诉季越的想法吧。见状婥月立刻上前一步,将童怜肩侧的落叶拿开,小声嘀咕道:“清扫的下人也太不仔细了,这落叶堆儿还在呢,人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无事。”童怜微后退了一步,与婥月拉开了点儿距离,随后又道,“我先去前厅了,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昨日零九大大咧咧地将拾柒的尸身带回童府时,婥月就知道童怜今日一定是会出门的。原本她还在思考着应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季越,童怜今日有旁的安排,只是瞧着现在童怜的神态言语,婥月才明白季越估计是要与童怜一起过去的。莫名的婥月的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直接愣在了原地。她虚虚张了张嘴,可是思考了好一阵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重新闭上了嘴,点头应道:“奴婢知道了。”说完,她犹豫片刻,小声问,“大人是打算将所有事儿都告诉陛下么?”若非瞧着婥月一副才明白他与季越相知相恋了,童怜甚至会怀疑昨日拾六已经将他的想法告知了婥月,而婥月现在也是打算给自己来当说客的。童怜浅笑这点了一下头:“若是时机合适,我会说的。”在童怜这儿得到答案,婥月的眉眼微弯,可眸中却闪着些许泪花:“会有合适的时候的,大人……大人合该好好的。”眼见着婥月的眼泪便要从眼角滑落,童怜叹了口气,从怀中将手帕取出,温柔地将婥月眸中眼泪拭去,语气无奈道:“傻丫头,去忙活吧。”“好。”婥月笑着应道。因为童怜路上的事情,季越已经将杯盏中的茶水饮去了大半,见童怜终于来了季越也是松了口气。他将杯盏放下,开口道:“我还以为怜怜忘了今日要做什么了呢。”童怜回道:“不会忘的,只是明安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因为我想你啊。”季越答得坦然,在看见童怜眼底的一抹青色后,他的语气低了许多,“也因为我担心你啊。”说完季越起身,一步步朝着童怜走进,一直走到童怜身前一步的位置方才停下,继而又俯下了身。童怜鼻尖满是季越特有的气味,仿佛只要自己稍稍抬头他的嘴唇就能蹭到季越的面颊,只是片刻之后季越就退开了一步。童怜下意识得抬头看向季越,入眸的便是季越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指间的一片红色的枫叶。“这是怜怜给我带的礼物么?”季越笑着反问。童怜没想到还有落叶粘到了自己的头发上。他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季越的逗弄,只是将话题一转道:“明安该是还没用过早膳吧,陪我一起吃点儿可好?等一会儿吃完了,我喝过药了便出发。”对此季越自然不会有异议,甚至于因为童怜特地将自己喝药的事儿也加上了,季越还有些小开心——至少童怜终于知道要关心自己的身体了不是?也许是因为想着一会儿还要喝药,童怜早膳并没有吃多少,但是却很是热衷与给季越添菜。而季越呢,只要是童怜夹给自己的都来着不惧。等童怜把药喝了,婥月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了童怜。季越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他的视线却在小瓷瓶上停留了许久。发觉季越的注意落在何处,童怜轻轻晃了晃瓷瓶见季越回神这才将东西收了起来。他说:“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药。”他说得笼统,但季越也察觉出童怜并不想在现在与自己说太多,是以也就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反问道:“怜怜还有什么东西没带的么?”“没漏什么了,那边也有准备着的。”童怜说完稍停顿了一下,继而极认真地看着季越,语气却是半开玩笑道,“上了贼船你可就跑不掉了,明安还要随着我去么?”季越说:“求之不得。”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童怜依旧忍不住因为这个回答而欣喜雀跃。他主动上前拉住了季越的手,确定周围的人注意都不在他们身上之后,微仰起头在季越的唇角亲了一下。他说:“这是印记。”对这份印记季越自然是照单全收。虽然朝安寺距离上京城不远,但是却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地方,就连季越都是从童怜口中才知道,不远处的山中有这么一坐名不经传的小寺庙的存在。“朝安寺。阿朝。”季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浅笑道,“这寺庙与怜怜该是注定的缘分。”童怜闻言也知道季越该是误会、或是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是他也没有拆穿,只是点头说:“是啊。”此时正值深秋,因为落叶被风卷下,路边枯草发黄而显得格外寂寥,可因为童怜在自己身侧,如此景象在季越眼中也变得格外有吸引力。季越阖眸听着马车车轮压过树叶时不断发出的清脆的轻响,不禁开口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怜怜等一起尘埃落定,我们南下去洞庭可好?”“也是在深秋去么?”童怜问。季越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还是夏日去吧,深秋太凉。”童怜知道季越是为了自己,当然也不会辜负他的好意,于是点头应道:“好啊,等解决了季澄颜与西域十三国的事情,我们便一起去见见洞庭风光。”正午时分,马车终于在一座小山之前停下,童怜看了眼眼前的景象,说:“明安我们到了,接下来的路便要自己上去了。”下了马车的季越仰头看着眼前的山,在心中思考着那座朝安寺在山的哪个位置,童怜上去又会不会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