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阵儿反胃过去,童怜把自己砸向床榻。他抬起一直被抠的那只手,手臂上是一道道红痕,其中几条甚至被挖破了皮,露出点点红色。见状,童怜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他张开嘴将手臂放在唇边,直接咬了上去。从手臂上传来的阵痛让他无暇顾及太多,甚至隐隐带来些“自己尚且还活着”的美妙认知。他想笑,可却忘了自己此刻还平躺在床上,唾液堵上了喉管,让他不自觉咳嗽。等那阵咳嗽终于平息,童怜这才放过了自己的手臂。那上头的牙印已经转变为了青紫色,可童怜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如同孩提一样忍不住用指甲去抠、用指腹按压。经过这么久的自虐,他的精神也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疲惫,可肉身却不知为何只感觉到了阵阵亢奋。精神与肉体互相折磨拉扯着,童怜都觉得自己快疯了。而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童怜悠悠转醒,双眸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他自己却一句话也没说。“怜怜……”没听见里面的回应,季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他知道现在童怜的情绪不太对劲,于是更不敢惹恼他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压低自己的声音,可才说出两个字,季越就猛地想起自己若是说得太轻,童怜该是听不见自己的话的。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犹豫了好久才再次开口:“怜怜,你好些了么?”屋内依旧没传出任何声音,季越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担心焦急,他压着自己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冲动,深吸了两口气,继续道:“红药刚刚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回程的东西,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说着他停顿了会儿,然后才继续道:“如果你还要再休息会儿,我就去同红药说一声,我们一会儿再回去。”“不用了。”季越的话音才落下,原先还紧闭着的房门骤然打开了。童怜在季越前面两三步的位置停下,他朝着季越欠身行礼道,“陛下久等。”季越将手伸了出去,想要触摸童怜,但是还没碰到童怜季越的手就又收了回去。童怜像是不知道季越方才做了什么,只是瞧见季越在原地站了许久还未曾离开,是以微微抬头,递去了一个略带询问的眼神。季越抿了抿唇,没再开口只是叹了口气,又朝着童怜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转身向寺庙门口走去。抬脚走了几步之后,季越还用余光看了眼童怜,确定他跟在自己身后这才松了口气。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童怜走在他身后是什么时候了,似乎在他表明心意之后,每次与童怜一起走路的时候,他都会刻意等童怜一会儿,等到童怜与自己能并肩同行了,他才肯往前走。一开始童怜当然是不肯的,只是后来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之后,为了不耽误正事童怜也就不做反抗了,到后来哪怕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童怜也会与自己肩并肩着走。其实童怜一直在迁就自己啊。虽说季越一直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骤然回想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禁觉得先前的不安有多离谱。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他是知道童怜是因为什么才生气不满的了。季越不觉得童怜之前的举动有多过分越矩,相反的,他甚至有些庆幸童怜愿意打醒他——除了自己的喉咙现在还有些疼意外。季越忍不住抬手轻揉着自己的喉结,可紧接着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童怜用余光看见他的举动,稍停下了脚步,片刻后像是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季越做了什么,一掀衣袍跪着说:“微臣伤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的。”季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童怜,心中很不是滋味。童怜没有回答季越的话,只是维持着跪拜的动作。见状季越叹了口气,也知道童怜不可能做什么了,干脆直接在他面前半蹲下,又用手挑起童怜的下巴,在童怜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好了。”季越语气带笑,“那怜怜现在能原谅我吗?”回过神的童怜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微臣岂敢。”闻言,季越面露苦色,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把童怜拉了起来:“走吧,马车还在山脚下停着。怜怜如果你累了记得同我说。”意料之中的童怜并没有回应,只是点了一下头。回上京城的路上,季越一直想要与童怜将话说清楚,只是才上了马车童怜就像是累极了似的,直接靠着阖眸睡着了,季越好几次想要开口,只是看着童怜满面的疲惫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开始,童怜只是单纯的不想听季越说话,可是后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就这么睡着了。马车的车辙一路蜿蜒,一直到即将到上京城才终于停下。童怜虽说是睡了一路,可是精神依旧算不上好,整个人恹恹地半倚靠着车窗发呆,一双眼睛毫无焦距,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季越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童怜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怜怜。”季越低声轻唤着,“怜怜,我不是故意的……”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童怜却只是茫然地扭头,开口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对季越而言,童怜能回应他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自然不会计较介意童怜其实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季越刚准备将方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可紧接马车车夫却先一步开口了:“大人,这外头有人说要见您……”马车车夫是季越从宫中带出来的,这一声“大人”所说的自然也是季越。季越不满地皱眉,刚想让外头的人再等会儿,可紧接着童怜却摇了摇头:“还请陛下以朝事为重。”季越一向是不会拒绝童怜的,现在自然也是。他盯着童怜看了许久,见他丝毫不肯退让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让外头的人说话。“大人,边城来了战报。”外头那人的声音不大,正好是能让季越听见的音量,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车夫也将那密封着的竹筒送了进来。童怜一看就知道是边城送来的,原因无他之前乐丘就给他演示过应该如何打开密函。身为帝王,季越自然也是会拆解的,只是与乐丘不同的是季越并没有背着童怜,而是在他面前完成了全部的拆解动作,瞧见童怜的视线也只是勾唇浅笑了一下。作者有话说:即将开启最后一段剧情!半个月多月不到一个月应该就能完结了!亲征注意到童怜的视线后,季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后朝着童怜笑了一下。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马上就尽数收敛了。他对着车夫嘱咐道:“即刻回宫!让人将……将督察院左右都御史还有六部尚书一并叫来!”闻言,马车内的童怜也被吓了一跳,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季越就率先将方才的纸条递给了童怜。童怜犹豫片刻,但是最终还是接过,迅速看起了其上面的内容。纸张上是沈榭之的笔迹,笼统也就只写了一句话——匈奴骤然发难,以弹药开路,请陛下支援。确认了纸条上的内容,童怜的呼吸也是停滞了一瞬,他猛地抬头看向季越,而季越也只是微微摇头不语。若是说在从朝安寺回上京的路上,季越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应该如何与童怜解释道歉。当时是因为童怜困倦,他担心童怜身体所以才硬生生憋住了。那么现在就算知道童怜定然是睡不着了的,可季越心中所想皆是边城战事,一时间也没能再思考自己对童怜的感情了。因为有季越的密诏,所以都御使与六部尚书都来得很快,他们齐齐拜下,可还未等礼毕,季越就直接将他们叫了去起来:“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朕唤你们来是因为边城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