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道:“就算你我知道,人家问一圈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也就是去趟边城罢了,怎么还刻意为难人呢。”“这哪儿算得上是为难。”季越回答道,“一会儿你会腿疼,还是将手炉带上比较保险些。一会儿如果难受得紧了,你就将手炉放在膝盖上,能稍微舒服些。”“好。”童怜点头应道。又过了好一会儿,先前离开的那个士兵才终于回来。他一手中牵着马匹的缰绳,另一只手则捧着一个铜色的手炉,小臂上还挂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童怜光是看着都替他觉得累。“陛下,这是斗篷与手炉。”士兵将东西全部递给季越,而季越也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后用尚且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把手炉递给童怜,继而又将斗篷罩在童怜身上,又细心地帮忙把系带系上了。只是季越的一只手尚且被木板固定着,于是帮忙系系带的模样略显些变扭。童怜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紧接着又在季越的注视下硬生生憋住了笑意,随后转为一阵咳嗽。兔爷季越无奈,伸手拍了拍童怜的后背:“想笑就笑吧,我还会怎么你不成。”童怜微微摇头即使方才被呛着咳嗽了,但却仍“初心不改”,连带着说话间都带着些许笑意:“微臣不敢。”对童怜的话季越自然是不信的,他佯装生气抬手在童怜额间轻弹了一下,与其纵容:“你啊……”一旁的士兵之前最多也就看见过季越杀伐决断的模样,哪儿曾想过原先他所以为的铁血帝王竟然还有这么柔情的样子?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护送粮草来的监军使,说是宫中绥宁帝的妃子怕也是不为过的。可他们可未曾听闻过陛下娶妃,更别说眼前这人并非女子……士兵壮着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童怜。童怜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朝着他的方向瞧了眼,下一瞬士兵的双颊骤然染上一层粉色,带着些被发现的窘迫与羞涩低下了头。这断然不是个女子,但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而是生的极为好看,叫人一瞧就忍不住想在心里夸赞一句。可着士兵读书读少了,除去一句单薄的“好看”,一时间也寻不到其他词汇诗句来形容眼前人了。且不说这士兵心里如何想,但除去童怜,季越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那个士兵的视线的。他不着痕迹地往童怜身边挪了一步,以自己的身体阻挡了士兵的视线,继而又道:“你回去继续站岗吧。”听见了季越的吩咐也没多想,道了声“是”便回了自己站岗的位置。只是,那士兵是个一根筋的,想不到那么多绕绕弯弯的事儿,可童掌印却与他截然相反。哪怕只是单瞧见季越侧身的动作,童怜还是知道了季越方才那么说的原因,于是不免开口打趣:“明安方才是吃醋了么?因为他抬头看我了。”出乎童怜意料的,季越并未逃避,反倒是很果断的点了点头:“是。”说着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用自己还伤着的那只手牵着缰绳,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怜怜,来。”看着季越此刻的模样,童怜怎么可能还将自己的手往前送,他微微摇头只是将手炉给季越递了过去,随后才自己拉着缰绳踩着脚蹬稳稳坐在了马背上。因为动作的幅度有些太大了,坐上马背时童怜还稍微有些气喘:“走吧。”季越见状但笑不语,只轻扯了一下缰绳,控制着战马朝着城主府而去。城主听到下人来禀报,说是绥宁帝来时心下一惊,立刻放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紧赶慢赶到了前厅。也因为难得有这么剧烈的运动,只这么几步城主的额间就已经布满了汗水。然而绥宁帝就在眼前,城主又哪儿来的胆子抬手替自己擦汗,只能仍由汗珠缓缓滑落,尽可能平复着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微臣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援助边城的这些时日中,季越也算是明白了城主是个怎么样的人了,于是也没在这事儿上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一下头说:“地牢中的人现在情况如何,可曾说了什么?”“这……臣无用,这么久了也没从他口中撬出半点儿有用的东西,还请陛下恕罪。”城主回。这答案倒也算在季越的意料之中,他继续道:“将地牢的钥匙交于朕吧,朕下去看看他。”“是。”城主说着,立刻从腰间拿下一串钥匙。随着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城主已经找出了对应牢门的钥匙,提着那一只毕恭毕敬地将其放在季越的手上。见状,童怜多留心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所有的钥匙都是由城主保管的么?”“这位是……”听着完全陌生的声音,城主下意识地抬头。只是他方才瞧见童怜的下巴,季越便不满开口了:“问你话你只管回答便是。”言语之间,就差将“把头低下”直白说出来了。被季越这么一提醒,城主哪儿还敢抬头啊,他立刻将脑袋重新低了下去,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是。地牢中的钥匙一直是臣保管着的,边城不比其他城池,地牢中关的大多都是匈奴的俘虏,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得到回答,童怜微点了一下头,说:“多谢。”季越看着手中的钥匙又扭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童怜,稍思考了会儿然后说:“一会儿叫人烧个碳炉送下去。”突然听见季越的命令城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刚想问为什么,可紧接着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骤然便将脑袋低得更低了,随口应了句是,随后甚至不等季越两人离开,便将此事吩咐给了下人。瞧着城主做事如此有效率季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悄悄拉上了童怜的手便带他去了地牢。“这算是开小灶么?”童怜笑着问。“若是怜怜冻着了,我怕是要心疼好一阵了。”季越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命令有什么问题。童怜也算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的,当然也不愿意在季越面前再病一场,于是也就没有反对,只是浅笑着道:“我很开心。”闻言,季越想问他为什么,可现在他们已经进了地牢,感受到童怜的身子止不住颤抖了一瞬,季越立刻将方才的问题抛之脑后,只将童怜的手紧攥着,又凑到自己唇边哈了口气。他问:“很冷么?需不需要我让人带到上面方便你问话?”童怜微微摇头,想了想将手炉从斗篷下拿出来了点儿。季越伸手请碰了一下手炉的外壁,随后放开了牵着童怜的那只手,将其拉着贴上了小手炉,继而又帮童怜又拢了一下斗篷。看着季越的举动,童怜不禁被逗笑了,他说:“一会儿还有碳炉呢,应该是不会冷了。”季越粗略一想觉得也确实是这样,点了点头回答道:“若是一会儿膝盖疼了记得同我说。”“省得啦。”童怜道。问过了童怜的状态,季越这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带着童怜朝着关押那个匈奴人的地方走去。童怜是听得懂匈奴语的,所以他当然也知道季越带着自己朝里头走的时候,那些关押在此处的匈奴人是如何咒骂季越的。他的眉头紧锁,可落在季越眼中却像是他极力忍耐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似的。季越想要加快些脚步,能早些让童怜坐下,可又担心这样会给童怜的膝盖带来些不必要的损伤,于是也只能相较于现在稍稍提一点儿的速度,每走几步还要用余光关注着童怜此刻的神色,见他脸上不耐没有增加这才能稍稍放心点儿。童怜当然也注意到了季越的频繁注视,没一会儿他就猜到了季越是在担心什么,将手伸出来轻握了握季越的手,可换来的却是季越转头后略带不满责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