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葛莉菲丝在郎顿别墅的厨房替自己泡杯茶时,五音不全地自顾吹着口哨。汉娜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前看得目不转睛,葛莉菲丝则在暗中感谢发明了这种电子保姆的天才。她转身到冰箱找牛奶时,发现威廉&iddot;桑纳就站在她身后。&ldo;我吓到你了吗?&rdo;他在她吓一跳时问道。
这还用问,你这个笨王八蛋,她想,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掩饰他害她全身起鸡皮疙瘩的事实。&ldo;是的,&rdo;她承认,&ldo;我没有听到你进来。&rdo;
&ldo;凯特以前常常这么说。她有时会为了这种事大发雷霆。&rdo;
(谁能怪她?)她开始认为他是个偷窥狂,借着偷窥女人做事来得到满足。她已经不止一次瞄到他在他自己家里像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般在门柱旁探头探脑。她将茶壶拿到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借此与他保持距离。室内沉默许久,他老大不高兴地以鞋尖踢着桌脚,使桌面轻轻撞着她的腹部。
&ldo;你怕我,对吧?&rdo;他忽然说。
&ldo;你为什么会这么想?&rdo;她边问边用力按住桌子。
&ldo;你昨晚就很怕。&rdo;他看来很开心,似乎想到这一点就让他兴奋莫名,她很纳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到底对他有多重要。
&ldo;少自命不凡了,&rdo;她老实不客气地说,点燃一根烟,刻意将烟朝他的方向吐过去,&ldo;相信我,如果我感到害怕,我早就将你给阉了。先斩后奏,那是我的座右铭。&rdo;
&ldo;我不喜欢你在这栋房子里抽烟或是发狠话。&rdo;他说着又闹脾气似的朝桌脚踢了一下。
&ldo;那就向上级抗议吧,&rdo;她回答,&ldo;大不了将我调回去。&rdo;两人对视了一阵子。&ldo;那可会让你很不好过,对吧?你早已习惯家里有个免费的女佣了。&rdo;
他的眼眶立刻泪汪汪的。&ldo;你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以前一切事情都那么顺利。如今……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rdo;
他的演技以业余演员而言算是一流的,但手段却是最下流的,也让葛莉菲丝想要修理他。(莫非他以为,她看到男人的可怜样会觉得很迷人?)&ldo;那你应该自我检讨,&rdo;她厉声说道,&ldo;依照社区巡回保健人员的说法,你连吸尘器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提如何操作了。她来这里教你为人父母及打理家务的基本技巧,因为没有人‐‐我再说一次,没有人‐‐会将一个三岁小孩交给一个对她的幸福漠不关心的人。&rdo;
他在厨房内走来走去,将橱柜的门开了又关,仿佛想表示他很清楚里面放了些什么物品。&ldo;那不是我的错,&rdo;他说,&ldo;是凯特。她不准我干涉家务。&rdo;
&ldo;你确定不是刚好相反吗?&rdo;她将烟灰弹入碟子中,&ldo;我是说你娶的不是一个老婆,对吧?你娶的是一个会将这栋房子照理得井然有序,而且会将所花的每一分钱都算得一清二楚的管家婆。&rdo;
&ldo;不是这样。&rdo;
&ldo;不然是怎样?&rdo;
&ldo;就像住在廉价的出租公寓,&rdo;他痛苦地说,&ldo;我娶的既不是老婆,也不是管家婆,而是一个房东太太,只要我准时付房租,她就让我住在她家里。&rdo;
法国游艇&ldo;海市蜃楼号&rdo;于星期四下午驶入达特河,在靠金斯威尔这一侧的达特港停泊,与迷人的达特茅斯镇隔着河口遥遥相对,与通往佩恩顿的铁路则在同一侧。船停妥后不久,一声汽笛传来,3点钟开的火车冒着蒸汽出发,使游艇的主人对他早已不复记忆的往日时光勾起一丝浪漫的期盼。
相较之下,他的女儿则愁眉苦脸,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停泊在河口的这一侧,这里只有这座古老的车站,而一切迷人的东西‐‐商店、餐厅、酒吧、人群、生活、(男人!)‐‐全都在另一侧,在达特茅斯。她一脸鄙夷地望着她父亲取出摄像机,寻找一卷空白录像带来拍摄那部蒸汽火车。他像个小孩子,她想,对充满乡村风味的英格兰充满愚蠢的热情,其实真正让人向往的是伦敦。她是她的同伴中惟一没有去过伦敦的人,那令她觉得很没面子。老天,有这样的父母真是悲哀!
她父亲有点懊恼地转向她,问她空白录像带在哪里,她不得不承认已经用完了。她为了打发时间,胡乱拍摄了些无关紧要的景物,他强忍着脾气(他是个不愿意对孩子发脾气的开明父亲),将录像带倒带,眯起眼睛望着取景器,想挑一卷最无聊的带子来重拍。
在他看到带子里有一个年轻人由查普曼之池上方的斜坡走向两个男孩,然后独自坐在船棚外的海滩上后,忍不住放下摄像机,紧皱着眉头看着女儿。她今年14岁,他实在不明白她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很清楚她自己在拍什么。他问她为何花那么多带子来拍他。她霎时两颊绯红。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刚好就在那边,而且他‐‐她叛逆地说出口‐‐很帅。反正,她认得他。他们在利明顿时曾彼此自我介绍过。(而且)他对她有意思。这种事情她感受得到。
她父亲瞠目结舌。
他女儿不自在地扭动着肩膀。搞什么鬼?那么说他是个英国人。他只是个喜欢法国女孩的帅哥,她说。碧碧&iddot;古德兴高采烈地从她任职的美发屋走出来时,看到托尼&iddot;布里吉站在人行道上,身体朝向另一侧,望着一个少妇抱着个幼儿,她一看到他,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她和托尼的关系,如今已不是一种喜悦而是折磨,她一刹那间想要回到店里,不过发现他已经由眼角余光看到她了。她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ldo;嗨。&rdo;她佯装快活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