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手,昏黄的眼,李德林小心谨慎,将那根银针朝着刘成清的右手虎口处刺去。随着针尖碰到手上皮肤,沉睡老人不禁皱了皱眉。老师爷放缓了手中动作,将银针在刘成清虎口处微微滑动,直到县令大人逐渐适应。李德林深吸一口气,握针的手缓缓下推,银针刺破了老人虎口,并未十分深入。老师爷握杯的手缓缓上抬,抵在了刘成清虎口下端,准备接住即将喷溅而出的那道血液。随着手腕一抖,细长的银针瞬间被李德林拔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血柱喷射如泉涌,落在了早已恭候多时的茶杯里。李德林后退一步,老人用握针的手轻轻擦拭额上汗水,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转过身,师爷从胸口掏出一块白布,小心擦拭了一番掉落在地上的血痕,李德林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仍旧在案前沉睡的老搭档,一咬牙朝门外走去。偏房,曹正无比感激的接过了李德林手中的那只茶杯,将其放在了身前桌案上,不禁对老人抱拳。李德林摆了摆手,“罢了,曹捕头出了结果后速去查案,切记不要告诉老刘头儿。”老师爷神色暗淡,话语间对结果并不期待,反倒有些伤感。一想到那个小丫头,老人的情绪就会忽然变得很不好,他走出曹正的办公区,来到偏房外,看了眼头顶月色,有些愣愣出神。“唉……”李师爷又叹了口气,已经被擦干汗水的额头被夜风吹得有些寒冷。李德林再次迈步离开偏房,回到了县衙主室。刘成清伏案的身影在昏黄灯火的映射下,不免变得有些朦胧,身后是几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放置有各种书籍,散发着悠长的岁月气息。这里,是一间百年老屋,见证了这座小小玉溪县城的无数往事,与无数来到过这里的执政者。刘成清不多不少,只是其中之一。李德林走入房内,朝着自己的那支椅子走去。县令大人突然打了个哆嗦,兴许是夜长梦多,遭受噩梦侵扰的缘故,刘成清脸颊划过两行清泪。老师爷缓缓摇了摇头,落座后没有翻书,只是看着这座眼前的小屋,发着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哀牢山北麓,陈萍听着耳畔水流声睁开了眼睛。在感受到身上剧痛的同时,身后一双厚实的手掌被李来福搭在了少年双肩之上。陈萍转过头,脖颈处有撕裂剧痛袭入后脑,刺得少年不禁龇牙。“王爷……”李来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冒着热气的手掌将内力猛地一收,胖子随即长舒出一口闷气。感受着后脑的刺痛感伴随着李来福的收工逐渐减弱,陈萍状态逐渐好转,他将视线扫视四周,看着庙外的景象,少年不禁有些疑惑。“我怎么出来了?”陈萍疑惑,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昨晚自己根本就没进过那座小庙,李来福也根本就没有失踪,一切的一切都不过还是……幻觉?坐在少年身后的胖子仿佛是猜到了少年此刻的心中所想,他听着陈萍口中的喃喃自语,继而沉吟片刻。李来福开口说道:“王爷,昨夜屋子里的火堆旁边太热了,我看您体内经络燃烧十分痛苦,就自作主张将您带到这小溪旁传功,请赎罪!”少年摇了摇头,仿佛是陷入回忆,他看了眼自己此刻仍旧因为被拧断而外翻的左手手臂,不禁惨笑。这……陈萍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如今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纵使有心想要将自己的胳膊接上,却无从下手。一股剧痛从后背袭来,少年昨日在打斗中受伤之重,可见一斑。反观一旁,那名昨夜被陈萍取巧击杀的东洋力士的尸体还跪坐在小溪中央,身上并无多少伤痕,除却了脖颈处被少年用武士刀刀刃抹出的一道血痕外,便再无其他伤口了。对比之下,少年不禁苦笑。自己这赢得,纯纯不就是赌命嘛!看了眼已经站起身来到自己跟前面容愧疚的李来福,陈萍开心一笑。“老李啊,你这老家伙还是那么不靠谱,你说……”少年调侃。李来福这次没有反驳,他低着头,抬手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王爷,您想要多少来福身上的肉,来福给多少。”胖子郑重说道,语气坚决。闻言,陈萍想要站起身,却奈何昨夜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挣扎一番,少年未见寸功。李来福赶忙将陈萍扶起,他耷拉着脑袋,看不清神色。一只纤细的胳膊搭在了胖子肩膀上,陈萍笑容灿烂。“那可说好了,我要多少,你切多少!”陈萍说道,并未因为昨夜的架打的憋屈而责怪胖子。李来福点了点头,依然情绪低落。陈萍拍了拍李来福的肩膀,少年笑道:“没事没事,我命大,死不了!”死不了?李来福缓缓抬起头,看了眼将右手胳膊从自己身上挣开来回笔画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疑惑。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豁达了?!果不其然,陈萍立马就给他挖了个圈套,虚弱少年趴在胖子的耳边。见四下无人,陈萍阴恻恻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戴罪立功,十顿板子是少不了你的。”说罢,从李来福耳边传来一阵凉风,少年嘴角微动,轻轻吹气。李来福不禁打了个哆嗦,胖子颤抖的搀扶着陈萍朝小庙内走去。陈萍腿脚不便,踩在地上的双脚时不时还在打着哆嗦,他看向远方山林,神色有些沉重。自己仿佛是忘记了些什么……“玉佩?”陈萍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对了,玉佩!少年赶紧将视线看向腰间,只见一枚孤零零的礼王玉佩挂在玉带上,一晃一晃。白玉修葺的玉石被初升的太阳照射的熠熠生辉,却不见那块林生淮所赠圣人玉坠的身影。少年赶紧将视线看向身旁的李来福。胖子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少年朝小庙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