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不会这样做。”
“小六是不会这样做,但是如果她只是连清雨呢?”薄慕年忽然道。
沈存希一怔,他将薄慕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摇头道:“不会,DNA样本是我亲自送去美国,这中间不会有任何失误,美国的鉴定机构并不是谁都能伸手进去,所以我相信,DNA鉴定结果不会错。”
“你亲手扯的她的头发吗?”
“不是,她当着我的面扯的,依诺也在场,当时她的情绪特别激动,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也很大,所以DNA结果绝不会出错。”沈存希从未怀疑过连清雨不是小六,除了头发是她当着他们的面扯下来的,还有就是美国的鉴定机构十分保密,国内的人手再长,也伸不进去。
薄慕年抬头望着他,他忽然道:“如果你对宋依诺有这样的信任,拼死也要护着她,那……”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忍说下去。
沈存希脸色迅速一白,如果当时他拼死也要护着她,就算是她推小六下楼,也不准老爷子报警,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依诺也许就不会离开他。
他一心想着要引出幕后指使者,想着找证据还她清白,但是在他默许威叔报警,在他默许警察带走她时,他就已然失去了她对他的信任。
一件事,只是方式不对,结果就不一样,沈存希心中又痛又悔,是他亲手将依诺送去了鬼门关,是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她。
薄慕年拍了拍他的肩,收回目光继续看视频,三段视频播放完,他们没有找到漏洞。如果不是有前车之鉴,他们会以为这段视频拍摄下来的就是当时的画面。
在播放第三遍时,沈存希灵机一动,忽然道:“时间,我们一直忽略了时间。”
“什么?”薄慕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沈存希。
沈存希握着鼠标,将三段视频用不同的播放器打开,然后拉到最后一小段,他道:“我们假定清雨是内应,她一直拉着依诺说话的目的,是让杰森的弟弟有足够时间做出不一样的视频来,那么这些视频里最重要的部分应该是在她摔下楼梯前那几秒时间,只要我们对比这三段视频的时间,就能找出其中不一样的地方。”
薄慕年顿时明白过来,他接过鼠标,分成三小个窗口播放这三段视频,果然发现在宋依诺推连清雨下楼的那一瞬间的时间点不一样,这就足以说明视频被人剪揖替换了。
“视频果然是假的,小四,我拿视频去警局销案,还宋依诺清白。”薄慕年关掉视频,拔下U盘,销了案,至少能告慰宋依诺的亡灵。
沈存希神色灰败,心里说不尽的痛悔与自责,三段视频定了依诺的罪,三段视频还了她的清白,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他做这些又有何意义?
薄慕年瞧他自责的模样,他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小四凡事往前看,不要往后看。去休息一下吧,遇树已经把宋依诺的后事料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沈存希忽然就悲痛欲绝,他缓缓蹲下去,再没说一句话。
薄慕年叹息一声,小四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疗伤,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他有多爱宋依诺,就会有多恨自己。
他最难捱的那几天已经捱过来了,他并不担心他会怎么样,就算要怎样,也会等到送完宋依诺最后一程。
……
翌日,大雪纷飞,依苑到处布满素缟,黑色铁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早已经等候在外的记者们顿时来了精神,数抬摄像机对准出殡队列。今日宋依诺出灵下葬,她仅当了一天沈四少奶奶,就香消玉陨,葬礼轰动全城。
首先涌出的是数十名黑衣保镖,他们有序的沿着依苑的围墙依次排开,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电棒,一个对讲机,确保车队行进过程中,不被任何突发事件中断。十分钟后,哀乐奏起,第一辆灵车缓缓驶出来,加长林肯车头悬挂白色灵花,林肯后是清一色黑色豪车,与前车相距一米紧紧跟随。
道路两侧已经进行了交通管制,这位四少奶奶的葬礼甚至比婚礼时还隆重。记者们不敢乱动,大家都知道宋依诺是被无辜牵连,昨日警方已经正式宣布撤消控诉她故意伤害罪,甚至当着媒体向她致歉。
众车跟随林肯开得极慢,大雪纷飞,似乎也在为她哀歌,悲叹她英年早逝。灵车里,沈存希捧着骨灰盒与宋依诺的遗像,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她的遗物,他一件都舍不得长埋地下。他脸色沉肃,就像是天边的暮色,阴戾重重。
车队到达西山墓园时,用时九十九分钟,时间极为考究,意喻久久同生。
黑衣保镖从山底排开,每十阶都有一名保镖控制着场面,林肯车门打开,沈存希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玫,从林肯车里下来。
严城立即撑开伞举到他头顶,挡住漫天飞舞的雪花,却被沈存希轻轻推开,他哑声道:“你们不要跟来了,我要单独送她最后一程。”
严城正欲言,却被沈遇树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韩美昕看着那道不知道承载了多少悲痛与绝望的身影,她竟不忍心再责怪他,此时此刻,又有谁比他更痛更绝望?
所有人都在山下等,雪越下越大,远处雾霭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道身影始终没有再出现,等薄慕年和众人察觉不对劲冲上山时,看到的那一幕让他们的心跳都差点停止。沈存希坐在墓碑前,双眼紧闭,一手抱着宋依诺的遗像,另一手手腕处,潺潺流出刺目的艳红。